37、引狼入室(三合一)(1 / 2)

嗒嗒眯著眼睛觀察祁曉穗,那眼神晶亮亮的,讓人不由失神。

祁曉穗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嗒嗒,你胡說什麼呢?”

她隻不過是想要感謝許廣華而已,怎麼到了嗒嗒的口中,這思想卻變得如此肮臟齷齪?

祁曉穗左右張望,確保嗒嗒說的話並沒有被人聽見,才小聲道:“曉穗嬸子隻是想感謝你爹,因為他幫了我很大的忙。”

“曉穗嬸子,你彆騙我啦!我娘也幫了你很大的忙,她昨天很辛苦,早就睡覺了,可一聽見小妹妹出事,立馬就跑出去了。”嗒嗒搖頭歎氣,“你彆忙啦,我和哥哥不會要後娘的,我們有親娘!”

和小孩子講道理是最讓人無奈的,祁曉穗想要解釋,卻也知道她聽不懂。

祁曉穗又著急又氣憤,甚至有些惱羞成怒,可所有的話語在喉嚨間滾一圈之後,她自己也怔愣了。

是啊,付蓉也幫了她很大的忙。

昨天不管是在拖拉機或是在醫院,甚至在之後他們出錢給她將診療費墊上時,付蓉都是二話不說,絲毫沒有與她計較過。

可她怎麼就跟著了魔一般,隻打心眼裡感激許廣華?

祁曉穗的臉皮沒這麼厚,她尷尬地愣在原地,手中的汗被那塊布料吸去,心中不由羞愧。

而這時,聽見動靜的許廣華與付蓉出來了。

“嗒嗒,你說什麼後娘親娘的啊?”付蓉打開門,話音未落,就看見愣在原地的祁曉穗。

她倒沒想這麼多,隻立馬走上前去,幫祁曉穗接過懷中的孩子:“丫丫來啦?丫丫今天好多了嗎?”

祁曉穗支吾著:“好、好多了……”

許廣華便笑道:“嗒嗒,祁嬸子來了,怎麼不請人進來坐呢?”

“因為——”

嗒嗒朗朗的聲音一傳來,祁曉穗的臉便“唰”一下紅了,她的內心掙紮且煎熬,隻咬著唇,用近乎哀求一般的眼神看著孩子,希望她不要亂說。

祁曉穗在這個村子裡是沒有朋友的。

她有些清高,總認為自己和那個農婦說不上話,她既不願與她們聊家長裡短,又不願和她們說是到非,便隻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寧願悶著,也不肯與這些人為伍。

她以為自己會一

直這樣下去,卻不想,她認識了付蓉和許廣華。

這兩口子是她在這個村子裡見過最特彆的人。

他們有文化,有教養,孩子們教得貼心,夫妻倆也是相濡以沫,讓人豔羨。

這是祁曉穗一直向往的生活,他們是她會高看一眼的人。

祁曉穗不希望他們瞧不起自己。

她盯著嗒嗒,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說多錯多,倒不如等她開了口,再想辦法補救。

祁曉穗的嗓子是乾澀的,表情也是出奇的凝重。

她感覺自己的背上冒了不少汗,雙手雙腳都僵硬得不知道往哪裡放。

她的臉麵與尊嚴,仿佛全都被這個五歲半的小女孩握住。

慢慢地,她泄氣了,她做好了一切準備,隻等著丟儘顏麵。

可沒想到,嗒嗒竟是話鋒一轉:“娘,嗒嗒想喝水了。”

祁曉穗緊繃的心情仿佛在頃刻間舒展開來,可下一秒,她又見嗒嗒眨巴著大眼睛看了自己一眼。

這一眼,又讓祁曉穗提心吊膽。

付蓉請祁曉穗進屋,而許廣華則是好脾氣地抱起嗒嗒,帶她去倒水喝。

此時選擇不出聲的嗒嗒,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雖年紀小,卻是豬豬王國數一數二聰明的小豬呢。

那天在預言鏡裡的故事,她都看明白了,也記下來了,爹娘會因為曉穗嬸子而吵架,吵得家裡的屋頂都要震天響!

嗒嗒不想看著爹娘吵架,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們,保護這個家!

祁曉穗終於坐下,可雙腿仍舊發軟,她低著頭,心虛地不敢看許廣華與付蓉。

“曉穗過來是有什麼事嗎?”付蓉笑著問。

祁曉穗猶豫了一陣,立馬從兜裡掏出錢:“這是你們昨天給丫丫看病的錢。”

付蓉收下錢,又聽她猶豫著說道:“還有這布料,我是想要做一身衣服,給……”

“給嗒嗒嗎?”付蓉笑著將布料推回去,溫聲說道,“我們嗒嗒已經有很多衣服了,你留著給丫丫做吧。”

祁曉穗緊緊攥著這塊布料。

一塊土黃色的粗麻布,她出來的時候隻帶了其中一個部分,本想要問許廣華喜不喜歡這顏色,可沒想到,付蓉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布料該給孩子做衣裳。

是啊,

她一個寡婦,怎麼好意思要給人家的男人做衣服?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等過兩天我在家裡找找,給你幾件嗒嗒小時候穿的衣服。不過那也都是她哥哥姐姐穿過的,希望你彆嫌棄。”付蓉又輕聲說。

祁曉穗整個人都在發怔。

她看著付蓉帶著笑意的眉眼,這溫婉的神色是如此坦蕩大方,隻在刹那間,將她對比得令人鄙夷。

彆人或許都看不出,但她自己卻很難堪。

“付蓉,我……”祁曉穗羞愧地抬不起頭,嗓子眼裡像是卡著什麼。

付蓉握住她的手:“我們都是遠嫁,在這裡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曉穗,我們倆投緣,以後多多互相幫助,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祁曉穗低下頭:“我幫不上你們什麼忙……”

卻不想,就在這時,嗒嗒脆聲聲開口了:“娘,嗒嗒一個人在家裡沒飯吃,可以上曉穗嬸子家吃飯嗎?”

付蓉有些驚訝,立馬與許廣華對視一眼。

嗒嗒沮喪道:“我不想再去學校上課了。”

祁曉穗忙問道:“你們是有什麼難處嗎?”

付蓉將孩子沒人照顧的難題跟她說了一番。

“我反正也要看著丫丫,那平時就帶著丫丫一起來你家,順便照顧嗒嗒吧。”祁曉穗說道。

“那我們每個月給你一些糧食,就算是這特殊時期,我們兩家人互相扶持了。”許廣華說道。

問題迎刃而解,付蓉的眉心頓時舒展開來。

祁曉穗抱著孩子離開,走的時候,對上嗒嗒的眼神。

嗒嗒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仍舊澄澈,隻是歪著腦袋打量她的樣子,仿佛能洞悉她的心。

祁曉穗的心像是在打鼓,卻還是在心底安慰自己,孩子懂什麼呢?

剛才那親娘後娘的話,也不過是孩子話,沒這麼玄乎。

祁曉穗提醒自己,彆小題大做了。

祁曉穗走了,見爹娘在談事兒,嗒嗒便跑去屋裡騎小木馬。

她坐在木馬上搖搖晃晃,心底在思索一個問題。

豬長老說,他們家與祁曉穗的淵源或許會越來越深,嗒嗒不知道什麼叫“淵源”,但她在不久前悟出一個道理。

隻要她能跟在曉穗嬸子身邊,暗暗觀察,暗暗監督,那麼曉穗嬸子就沒法做出傷害她爹

娘的事情啦!

屋裡頭嗒嗒美滋滋地騎木馬,屋外頭付蓉遲疑著向許廣華提出高考恢複的事。

“我剛才聽見那知青說的話,就知道你動心了。”許廣華笑道,“你儘管去報名吧,家裡有我。”

付蓉本就猜到許廣華會尊重她的想法,可他沒想到,在對她的支持上,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嗒嗒和年年……”

“我都說了,家裡有我啊。”許廣華說道,“如果不是高考取消,你早就已經成為一名大學生了。組織把你這個知青送到我們村,成了我媳婦,現在高考恢複了,我就把這大學生送還給國家。”

大學生可稀罕了,那是國家的人才!

“可要是考不上怎麼辦?”付蓉又不好意思地說,“這一把年紀了還去和高中生競爭,怪丟人的。”

“要是考上了,可以成就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但要是考不上,我們也不會因此而損失什麼。”許廣華看著付蓉的眼睛,認真地說,“去試一試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隻鼓勵她去試,若是失敗或遇到挫折,他也會敞開懷抱,讓她回到這永遠溫暖的港灣之中。

一種被信賴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的唇角不自覺漫起笑意:“我明天一早就去報名。”

“好。”許廣華說,“我明天一早要去鎮上買點食材,答應老爺子的喜餅得做好給他送過去了,要不老爺子得急壞了。”

……

老爺子沒急壞,但是他在家裡狠狠罵了許廣華一頓。

盧德雲本想給許廣華一個機會,讓他做點喜餅,賺點錢。

可沒想到小丫頭的爹一點都不上心,眼看著時間越拖越長,估計是沒法湊上這機會了。

盧德雲倒不是多管閒事的人,本來也不過是打算幫幫小丫頭,可既然她爹沒把握住,那就罷了。

他忙得很,哪還有這閒工夫給他們家把路鋪平了?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盧德雲站起來,走去開門。

房門一打開,站在外頭的是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人。

“盧叔,這是我們供銷社剛到的一些日用品。擔心您老人家嫌排隊礙事,就先給您送來了。”

中年人是供銷社的經理——蔡敏騰。

蔡敏騰拎著供銷社的袋

子,一進屋就直接將東西放下,也不等盧德雲招呼,自己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盧德雲抬了抬眼皮子:“家裡吃的穿的用的都還有,彆成天往這兒送。”

蔡敏騰樂嗬嗬一笑:“這不是我爸擔心您嗎?反正就是舉手之勞的事。”

盧德雲與蔡敏騰的父親是老朋友了,他在農場的那些年,隻有老蔡一直想方設法往上麵遞資料跑關係,試圖讓人儘快回來。

現在他從農場出來了,也是這父子倆一直在關心著他。

“這段時間工作怎麼樣?”盧德雲清了清嗓子,嚴肅地問。

蔡敏騰便立馬像倒苦水一般說個不停。

“我原來在市裡供銷社乾得好好的,領導突然把我調到鎮裡去。鎮上供銷社的管理問題太大了,臨時工多,很多都是沒有經過正式考核的。前段時間我給他們安排了一次正規的考試,想要篩選一批職工轉正,剩下的就隻能讓他們回去了。”

盧德雲感慨:“這很得罪人啊。”

蔡敏騰歎氣:“一些職工在經濟方麵問題大,拖家帶口的搬到鎮上,我這一刀下來,指不定多少人的生活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頓了頓,想到底下一個職工的閨女,“尤其是其中一個職工,他閨女是傻的,隻有看見我的時候會笑,那小模樣讓人特彆心疼……要是把他辭退,這家人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過。”

盧德雲對彆人家的傻閨女絲毫不感興趣,便隻是提醒道:“領導把你調過去,就是希望你能夠好好管理,不要意氣用事。”

真的不能意氣用事嗎?

蔡敏騰想起那小孩的神態,心情七上八下的。

恰好在這時,又響起敲門的聲音。

許廣華用一早上的時間做好喜餅,又轉了好幾趟車,才來到市裡。

盧德雲的家在市裡的遠郊,他折騰許久,這才找到位置。

一見到許廣華,盧德雲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異。

看著許廣華氣喘籲籲地遞來小編筐,編筐裡的喜餅做得似模似樣,有甜有鹹,多種口味讓他選擇,他眼中的訝異便被欣慰所衝散。

這年輕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勤快踏實一些。

“老爺子,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味道,就跑了好幾趟,買了很多食材。做

的餅子都比較小,主要是擔心你不好保存,你要是喜歡,我過兩天再給你送過來。”許廣華說道。

“這些麵粉餡料和紅糖白糖的,得花不少錢吧。”盧德雲問。

“瞧你說的。”許廣華笑得實在,“你把這麼大一屋子都借給我們住了,我做這麼一點事算啥。”

盧德雲眯了眯眼睛,這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也對,小丫頭這麼討人喜歡,想來是她父母教得好。

“敏騰,你嘗嘗。”盧德雲指了指編筐。

蔡敏騰正好奇這人是誰,聽盧德雲一說,便立馬抓了個小喜餅往嘴裡塞。

這餅子很香,嚼起來極有韌勁,表皮卻又是酥脆的,一口咬下去,味道真是不賴。

蔡敏騰一臉驚豔,讚歎道:“好吃、好吃……”

許廣華笑了笑,剛打算離開,卻聽盧德雲說道:“既然你覺得你好吃,你爸過幾天大壽的喜餅就交給他來做吧。”

許廣華愣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老蔡擺壽宴,國營飯店十來桌的酒席,上回他還說懷念老家喜餅的味兒。”盧德雲給了蔡敏騰一個眼神,“你早點給你爸準備妥當。”

蔡敏騰本來就孝順,和他媳婦在家商量許久都不知道應該給他父親送什麼壽禮。

現在聽盧德雲一說,他的眼睛都亮了,立馬對許廣華說道:“十桌的酒席,粗略估計一百個客人。還有五天的時間,你有沒有把握把這一百個喜餅做出來?”

許廣華還雲裡霧裡,卻也知道這是個機會:“我可以多找一些人幫忙,到時候一定能準時給你送到國營飯店。”

“行。”蔡敏騰麵露喜色,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一個餅子在老餅家賣五毛錢,我就算你五毛錢一個,再加上人工費——一共給你六十元。這是定金,你先拿著。”

許廣華哪能想到這人出手竟如此闊綽,吃驚地看了盧德雲一眼。

“買賣上門了,還不接著。”盧德雲說道,“送餅來的時候把你閨女帶過來,小丫頭沒上國營飯店吃過飯,我帶她去嘗嘗鮮。”

許廣華連忙接過錢:“謝謝,我一定給你做好。”

蔡敏騰一笑:“你是盧叔介紹的人,我放心。”

從盧德雲家裡走出來,許廣華還覺

得自己像是踏在雲端似的。

他不知道城裡對打擊投機倒把還嚴不嚴,但他不是在黑市談成的買賣,自己與對方商量好的價錢,到時候送去喜餅,這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抓他的。

對方很大方,承諾給他六十元,這要扣去成本,或許他能賺一大半。

許廣華一向想做點小生意,可他沒想到,這買賣竟像是一個餡餅,猛地掉到他的麵前了。

他怎麼突然有這麼好的運氣?

不由地,許廣華想到盧德雲對嗒嗒有多喜愛。

他的小閨女,這次又給家裡幫了個大忙。

許廣華滿心激動,正急著要去供銷社,忽然被蔡敏騰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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