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氏確實心狠。
徐洲心中恨極了柳氏, 平日冷眼不去理她已經是自小到大所學禮教束縛的結果,如今被施氏下令硬生生捆去了柳府門外, 還是以積極屈辱的姿態跪在門口受人杖打。
那一杖一杖打在身上的痛楚,全然抵不過他心頭翻濤蹈海的怨憤和恥辱。
明明是那毒婦,當年入府後使儘百般算計針對他的錦兒,連累她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 如今, 他讓她嘗儘同樣的苦楚滋味, 有什麼錯?
徐洲忍下了要溢出喉嚨的不忿辱罵之語,咬緊了牙關, 死活不肯如身邊婆子勸告那樣說出認錯的話。
最終, 率先冒出喉嚨的,是一口殷紅濃稠的血。
眾人大驚, 明明實施杖責的人就是徐府的, 起先誰也沒想到徐洲居然這麼硬氣, 真能讓自己被打成這副模樣,不說旁觀者, 跟隨而來的徐家人和柳家的人都被嚇到了。
施氏下令將徐洲綁過去,也不是真要他被打死,自然讓人吩咐過,麵子上做的真就罷了, 實際上絕不能傷筋動骨。
誰知徐洲怒極攻心,吐血後就暈倒在柳府門口,嚇得周邊的下人趕忙上前查看他的狀況, 還有婆子俯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明明是自己人下得手,活生生讓人覺得仿佛是被惡人逼迫於此,實在是可憐極了。
而這個逼迫的惡人,也就隻能讓柳府的人來當了。
那廂施氏進宮後,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徐皇後抹淚訴苦,隻說是自己管教不嚴,讓小兒惹出這樣大的禍事來,自責不已,懇求皇後娘娘下旨命太醫前去被病重的柳氏醫治,萬萬要保全她的性命才是。
這世道,對男子本就要比女子寬容的多,這對母子兩方作為之下,世人對徐家的憤怒和斥責轉眼間便少了許多,甚至還冒出了些許懷疑針對柳氏不孝不賢的流言。
輿論轉瞬即換,是真是假,除了當事人,誰也不好分辨。
就在這場一看便知有外力推動的徐柳兩家鬨劇鬨得沸沸揚揚時,身在沈府的白楚收到了一封家信。
這倒是十足新鮮,她自穿過來這麼些日子,還是第一回收到所謂的家信,以往逢年過節,也都是明明白白的送些禮品過來,白楚知道其中大多是出自白子稹的手,張氏想著她就煩,白崢自從上回隱晦地讓她在長公主麵前為他求份高位被她拒絕後,便也全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反正他前十幾年任由白楚華在張氏手底下自生自滅,想來對這項業務也是蠻熟練的。
也不知這回,是誰起的頭。
白楚慢慢展開信箋,上頭寫的內容引得她眸光一凜,旁邊侍立的雙喜察覺到她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少夫人,可是出什麼是了?”
白楚若有所思:“張氏病了。”
“病了?”雙喜一時沒反應過來,“可夫人病了為何要給您送信呢?”
張氏是白楚華的嫡母,礙於孝道,她自然是得去看一眼的。
“雙喜,你快去讓人備車,我與長公主說一聲,我們稍後便啟程前往白府。”
雙喜一驚,想到過去少夫人同張氏的糾葛,不免有些擔心,“少夫人,這,若不然咱們送些珍貴的藥材過去,也算是儘心意了。”
白楚微微搖頭,垂眸看著手上的信,輕笑道:“無論是何意,旁人既然這麼大費周章來請我了,我自然得給麵子去一趟。”
她如此說,雙喜無奈,也隻能俯身退下。
……
等白楚一行人到了白府,也是巧,正撞上剛剛回府的白子稹,見著是她回來,麵上不由浮現出些許驚訝來。
白楚見狀,明眸微眯,轉瞬就顯出幾分焦急:“大哥,不知母親身子怎麼樣了?我才收著信,趕忙就過來了,您快帶我去看看母親吧,我這心裡著實不安得緊。”
白子稹神情稍柔,先是安撫她:“楚華你彆著急,母親沒事,隻是前些日子受了寒,大夫又說她體質特殊,纏綿病榻總不見好,不敢用猛藥,就用藥性溫和的藥慢慢養著,已經好上許多了。”
然後想到她口中的信,眉心微皺:“你說的是什麼信?”
白楚這才展開手心裡皺巴巴地信紙,茫然道:“就是這封,不是大哥給我送過來的麼?”
白子稹接過來一看,眸光觸及上頭的字跡,眼底仿若有銳光閃過,字跡的主人沒有掩飾的意思,他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這是音華的字跡。”
白楚一怔,忙道:“長姐也回來了啊?”
“嗯。”白子稹道,“音華是前幾日才回來的。”他不好在背後議論妹妹的是非,便委婉著說,“母親不願讓兒女為她的病情憂心,音華也是回來後才發覺的。”
白楚輕輕舒出一口氣:“原來是長姐給我傳信的啊。”
“是我的錯,對母親的境況太漠不關心,這麼久也沒回府看一眼,是我不孝了……”
白子稹邊同她並肩往張氏的院子走去,邊勸她:“楚華,不說母親的病,你平日常常往府上送些布匹藥材,時令好物,我知道你心思純孝,旁人自然也不會誤解你。”
白楚抿唇笑道:“其實隻要大哥相信我,我便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