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1 / 2)

近來前朝後宮, 處處都有官司, 皇帝左盯右防, 確實是忙過頭了,有一陣子沒關注她的動靜。

本來想著上回逼她太緊, 索性放任她在外玩個痛快,等他尋著空閒, 再找她一定要個答案出來。

結果,還沒等他找上門,這小妮子已經膽子大的把自己鬨到他跟前來了。

皇帝問起, 白楚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看他對她生母姓馮這樁事不驚訝也不意外,估計是早就知情的。

也是, 周柏軒都能查到的事情,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正好,她也有意讓他防備著安王的野心,便乖乖地把她跟安王交鋒的幾次來回一一說了出來。

最後還不忘幫自己辯解:“您這可不能怪我,都是您侄兒先出的招,我不過是要防身罷了。”

皇帝沉吟了半晌,緩緩開口:“等安王將你的出身公布出去後, 若是端敏真如安王所料容不得你這個兒媳,你要怎麼辦?”

他眼中,溫和平靜的表麵總算撕裂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從中流露出來的那一點驚濤駭浪就足夠震得她寒毛立起了。

她知道,他這個問題問的不僅僅是安王這樁事。

究竟是要入宮陪伴她三年以獲得後半生的自由,還是就這樣糾纏不休, 看看是她逃得夠遠,還是他網撒得夠大。

白楚眉眼間熠熠的神采慢慢軟化下來,歎道:“您享有天下,何必在乎我的三年呢?”

這就是不願的意思了。

皇帝倒也不生氣,幾月沒聽到她的動靜,他就已經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這會兒真確定了,失望是有,卻也有幾分意料之中的了然。

“這個朕也糊塗著,朕享有天下,怎麼就不慎絆倒在你身上了呢?”皇帝笑道,“楚華,要不你為朕解解惑?”

白楚勾唇一笑,眸光流轉處儘是星芒:“一旦我的身份暴露出去,天下人知道我有個姓馮的娘,所有人都會覺得我是對您圖謀不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強,陛下,我不能待在您身邊的。”

她語調輕柔婉轉,清聆如被春風拂動鈴聲一般動人,相比起來,其中的內容就不那麼悅耳了。

皇帝搖了搖頭:“看來,你這步棋將的不光是端敏,還有朕啊。”

白楚莞爾笑道:“您是聖明之主,不該有絲毫的瑕疵汙名。”

哪怕明知道是她勸說他放棄的虛言,他還是忍不住為她這麼體貼關切而生出動容之意。

輕笑一聲,深眸中不經意劃過幾絲自嘲之色,皇帝語氣溫和:“你可以不進宮,但無論去何處,朕都要知道你的行蹤。”

白楚一愣,彎眸笑道:“好啊,無論我在何處,隻要陛下來找我,我定當掃榻相迎,可好?”

皇帝冷哼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竟是差使起朕來了。”

“就隻讓朕去找你麼?”

白楚笑了笑:“可要是我來找您的話,就怕您回頭不認我,要把我趕出宮去。”

皇帝突然從腰間拽下來一塊羊脂玉上盤金龍的玉玦,抬手便扔到了她懷裡:“收著吧。”

白楚好奇地拿起來,觸感滑潤,晶瑩剔透,小小的金龍盤旋纏繞,雙目灼灼,氣勢逼人,可見工藝之精湛難得。

“這是什麼?”

“如朕親臨的令牌。”

白楚驚愕地瞪了眼:“您之前不是說沒有這東西麼?”

皇帝微微一笑,眼底緩緩流淌著溫柔的暖光:“現在有了。”

……

行叭,反正都是您說了算。

白楚手腕一轉,就將它收攏在袖口裡:“那楚華就謝過陛下的大禮了。”

“如朕親臨的功能許是用不少了,我就當是您送給我的紀念禮,紀念我能有幸與您結實一場了。”

皇帝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眸色幽深,交纏複雜的情緒濃烈地幾乎要將她吞噬進去。

倏然,他閉了閉眼,將一切懾人的暗光掩在眼簾之後,“你走吧。”

他轉眼間便恢複了平常,笑語溫和,“若是再晚些,說不定朕就舍不得讓你走了。”

白楚眉眼彎彎,笑著起身行禮:“那楚華就跟您告辭了。”

皇帝微微側頭,一手支撐著額際,靜默不響。

直到白楚要跨出高高的門檻時,才聽他在背後說著:“你從朕這兒騙去一塊頂好的玉玦,就不打算給朕留下回禮麼?”

白楚腳步頓住,轉身笑道:“您心係天下,我不過是偶然路過的局外人,您還是趕快將我忘了吧。”

“這些往事,您要真舍不得,就留給我一個人記著,也算有人能證明,這是真正發生過的。”

“您就好好保重身子,這份辛苦就不勞您操心了,祝您諸事如意,餘生萬安。”

說完,她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皇帝的視線中。

寬闊寂靜的大殿中,不知多久,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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