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水性尚可,隻是從未在冬天遊過泳,此時下了水才知道:在冬天的河水裡救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浸水後的衣物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反過來限製了青井秋河的行動;汙染嚴重的死水又讓他不敢脫去外衣,隻能用更多力氣去擺動四肢,尋找跳水自殺的男人。
青井秋河的眼睛在水裡被浸得生疼,生理淚水不斷流出,融入進河水裡。
找不到。
河水的臟亂程度超過青井秋河的想象,他再怎麼努力睜開眼睛,四處尋找也找不到自殺的男人。
青井秋河遊出河麵,仰頭深呼吸,吸夠氧氣準備再次潛下去。
他就這麼來回反複遊出潛入,直到連細微的呼吸都會引起劇烈的疼痛,眼睛被浸得幾乎不能睜開,身上出現細小的傷口。
青井秋河毫無形象地趴在河岸,他吐出一口汙水,身體劇烈地顫栗著。
手機在入水後就沒有動靜,應該是壞掉了,現在打電話找人來幫忙也來不及;這一塊人煙稀少,幾乎沒有行人,男人也一定是因為這點才選在這裡自殺。
不能尋求彆人的幫助,隻能依靠自己。
青井秋河抓住泥土,他一下又一下地調整著呼吸,用力握住自己顫抖的手。
再試一次。
他想,再試最後一次,不能就這麼放棄。
不管結果怎麼樣,至少他努力了。
青井秋河慢慢地站起身,他沒有太多力氣了,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眼前一陣陣發暈。
他咬住嘴間嫩肉,用疼痛逼著自己清醒過來。
月光灑下,覆蓋在他的身上。
少年人麵色蒼白,嘴唇乾裂出細細的口,頭發濕噠噠地黏著臉,校服被汙水浸染,幾乎快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他傴僂著背,四肢因脫力而顫抖,眼神卻異常堅定。
青井秋河抬腿向河裡走去,他想加快速度,腿卻怎麼都不聽使喚,隻能緩慢地挪動著。
那個男人......可能已經死了吧。
一陣風吹過,青井秋河抑製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眼睛好像發了炎,睜不太開,視野受到限製;腦子也昏昏沉沉的,想要睡過去。
一開始就尋求幫助就好了。
他想。
青井秋河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三頭六臂也不能飛天遁地。他無法在寒水裡找出尋死的人,再這樣下去也許連自己都會搭進去。
可是......他還是想試一試。
青井秋河執著地往河裡走去。
汨汨的水聲中,河水漸漸蔓延到他的大腿,他對此毫無察覺,隻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你在做什麼?!”
——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憤怒地把青井秋河抱上岸。
他太累了,眼睛看不清事物,耳朵也在劇烈的疼痛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傷口一直在作痛,敲打著他的神經。
大腦近乎停工,身體隻知道麻木的、本能的執行著之前的命令。
但在一片混亂中,青井秋河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hagi......”
他輕輕拽了拽萩原研二的衣領,發出的聲音沙啞難聽。
有人在自殺,我想救他。
我好像真的很沒用,沒辦法去幫助彆人,就連自保的能力都不夠。
那個人可能死在了河裡,我很害怕。是因為我沒用嗎?
你能不能去救救他?也許他還有氣。
他想說很多很多話,眼淚卻先一步流出來,堵住了他所有的話。
“......”他聽見萩原研二長舒一口氣,像是帶著某些包袱又像是如釋重負地摟住他。
“不要怕了,我在這裡。”
黑發青年柔和地拍著他的背,他重複道,“我在這。”
驟然貼近的暖意緩和了青井秋河的疼痛,他幾乎下一瞬就要昏睡過去,潛意識卻不停地提醒著他——
“有人在河裡......”
你快去救他。
他實在太累,說完這幾個字便開始劇烈咳嗽,身體彎成弓型,幾乎再也不能言語。
“我知道了。”
萩原研二把青井秋河安放在地麵,他脫下外套蓋在青井秋河身上。
“安心在岸上等我,很快回來。”
好。
他在心裡回應著,下一刹便安心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