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井秋河垂下眼,目光停留在萩原研二龍飛鳳舞的字跡上。
他記得黑發青年的音容相貌,還記得因他而加速的心臟是怎樣在胸膛中跳動;難以入眠的夜晚和見麵後的歡喜,所有情緒都是如此鮮活生動,即使時間也不能讓它們褪色。
這些都不是數據能控製的東西。
即使有無數個‘青井秋河’,他所擁有的也是獨一無二、無人可替的寶物。
不應該鑽牛角尖。
青井秋河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他放緩語氣問起服務器,“在……中,我是什麼結局?”
他將遊戲兩字含糊了過去,不願再提。
微風吹過,幾片枯葉在腳邊起舞。
青井秋河靜靜聽完了服務器講述的故事,他眼眸閃動,平靜地回了句“知道了。”就不再言語。
不祥的預感讓服務器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它索性將所有事情放下,時刻蹲守在青井秋河身旁。
黑發少年也不在意它的舉動,他開始做起各種各樣的嘗試,報考警校、告知其他人的命運、甚至琢磨起是否要加入組織。
他做這一切都沒有瞞著服務器,甚至有時還會谘詢它的意見。服務器嚇得哇哇亂叫,它跟緊了青井秋河,怕他出什麼差錯,被組織一槍崩掉。
好在官方的設定不可動搖,青井秋河怎麼努力也摸不到與主線相關的事物,就連警校考試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敗。
服務器鬆了口氣,它偷偷瞥向青井秋河,黑發少年眉頭緊縮,盯著不合格的成績百思不得其解。
“小妖怪。”青井秋河一把抓過它,在手心來回搓著,“要不要來打個賭?”
“如果我能打破束縛考上警校或是救下他們,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沒考上……”他想了想,“你就把我的數據團吧團吧吃掉!”
服務器:“?”
秋河:“乾嘛這種眼神——!我好歹也算是成了精、有了自我意識的數據,怎麼也算十全大補的好物吧。”他戳了戳快宕機的服務器,笑得狡黠,鬥誌昂揚,“那就這麼說定啦。”
……
劇情過得很快,主人公工藤新一成功消滅組織變回高中生名偵探,遊戲內部調試也即將結束。
青井秋河抱著服務器,坐在神社主殿望著天空。
他倚靠著錢箱,斷斷續續的斑駁雪花出現在他身上,宛如老舊電視機即將被銷毀。
周圍的事物像是覆蓋了一層濾鏡,扭曲而畸形地存在著;光線驟明驟暗,稍遠地方的東西連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停止運轉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他想,這下必須得接受現實了,原來我真的是遊戲npc。
青井秋河抬起手,想再摸一摸服務器圓滾滾的輪廓。
停止運營的遊戲世界裡,他連抬手的動作都變得極其艱難,用儘渾身力氣也隻動了動手指。
“……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哦。”
青井秋河聲音微弱不可聞,還是被服務器捕捉到。
它的忐忑即使透過電子音也難以掩蓋,“如果萩原研二沒有選擇你怎麼辦?”
如果他愛上了其他人,如果萩原研二對你產生的感情隻是數據操控下的結果,你……你該怎麼辦?
青井秋河沒有回答。
內測時間很快確定了下來,遊戲世界再次從零開始運轉。
逝去的人、沒能赴成的約、錯過的煙花與愛意,所有的遺憾與愛意,都獲得了重來的機會。
當前版本0.0.0
服務器蹲在某處,它咬著幻化出來的手指,緊張兮兮地盯著麵前的一群吵吵鬨鬨的孩子。
他們穿著幼兒園的藍白製服,頭頂戴著鵝黃色帽子,邊緣有掉落的花。
站在隊伍最前方帶頭的小孩子頭發略長,劉海垂落遮住他瑰紫色的眼睛,他一手拉著同學,一手高舉起一麵旗幟,方便過往車輛看見。
“大家要小心——不要走散——”
萩原研二數著人數,等待著紅燈跳轉。
他比同齡孩子高上半個頭,又比他們懂事不少,總會領著吱哇亂叫的同學出去玩。時間久了總有點孩子王的樣式,老師們也放心地將帶同學們回家這一麻煩的任務交給他。
萩原研二樂於和人交流。他生□□熱鬨,常人眼裡這是苦差事,但放在他眼中,倒成了每天慣例的聚會。
他和同學說了兩句俏皮話,手下不忘抓住一個險些跨過線的同學。
萩原研二叮囑了他們幾句,視線劃過街角。
淺粉與嫩綠交織而成的花團點綴著鋼筋水泥鑄造的世界,來來往往的人流將那處遮得水泄不通。
萩原研二卻莫名覺得那裡應該有一個人。
他固執地踮起腳尖,想透過大人們飛揚的衣角來看清那處。
還是沒有人。
他的動作突然,幅度又偏大,綠燈早已跳轉也不見行動,同學七嘴八舌的湊了過來,推著萩原研二往馬路對麵走去。
小小孩子扭過頭,不解地想著:為什麼我會覺得那裡應該有個人?
萩原研二沒能想出一個結果。
他偶爾會覺得有些寂寞,更多時候則是徘徊於朋友之間,逐漸擁有起數量龐大的親友團。
又是幾年過去。
萩原研二榮升為初中生,並附帶家族破產debuff。
他靠著伶牙俐齒成功獲取了一份兼職,也借著(真)裝神弄鬼來發泄些許苦悶。
密室NPC的工作長達十個月,萩原研二和同學聊起兼職時的趣事,在對方問起“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人”時,腦海中浮現出小學生無可奈何又故作成熟的臉。
他略作回憶,說道:“有一個叫做青井秋河的小孩子很有意思。”
萩原研二繪聲繪色地講起他們相處的那段故事,他講得眉飛色舞,瑰紫色的眼睛彎成月牙,手指在空中揮舞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遇見他。”少年咬了口吸管,他嘟囔著,“下次見麵一定要把他嚇哭。”
套上人類殼子的服務器追問道:“你想見他?想見青井秋河?”
“當然……咳——”
萩原研二強行停下話,他身子往前,眼神在同學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唔,你是我們班的嗎?我們好像沒有見過麵吧?誒?你怎麼哭了?”
萩原研二好笑地將紙巾放在服務器手上,安慰起對方,他伸出來的手被服務器一把抓住,“你們一定會再見的!”
萩原研二思索了幾秒才明白他指的是誰,少年笑著應了聲,抬手替他擦去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