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怕,曹於汴額頭上的冷汗流的就更快了。
隻是崇禎皇帝卻不管曹於汴心中在想著什麼,又接著道:“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這也是孟子說的罷?
可是朕對待百姓仁不仁?可是百官仁否?”
曹於汴對於這點是心知肚明的。
哪怕是自己覺得崇禎皇帝再怎麼操蛋,再怎麼肆意妄為,再怎麼把自己這些正人君子當小人看,但是崇禎皇帝對於百姓當真是極好的。
不管是登基之初的永不加賦詔,還是後來陝西的大旱,甚至於因為林丹汗叩關而在草原上進行的報複行動,其實都說明了崇禎皇帝對於百姓的重視。
這樣兒的皇帝再怎麼說,在民間的風評之中,一個仁字是跑不了的。
可是您不能光對那些百姓仁啊,我們這些正人君子呢?
是,我曹於汴也承認,有些人不知好歹的貪,可是我沒貪啊。
連我辭個官您老人家都能給弄的牽連九族,這跟仁能扯上邊?
曹於汴想了想,反正自己是再也沒有啥當官的指望了,如今破罐子破摔,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乾脆梗著脖子道:“啟奏陛下,草民以為陛下對於百姓自然是極好的,堪稱仁君。
然則陛下對於百官卻視之為仇寇,動輒以廠衛緝之,剝皮實草之事屢見不鮮,非仁君也。”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點頭道:“若是這般說來,朕自然是算不得仁君。
可是放任那些貪腐之輩去害民,朕莫非就是仁君了?到底是名聲重要,還是百姓重要?”
見曹於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崇禎皇帝又接著道:“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
曹於汴此時心中更是淩亂。
這句話的意思簡單到隻要識字,基本上都能理解透了。
殺一個沒罪的人,是不仁的行為,拿了不是自己的東西,則是不義的行為。
但是崇禎皇帝一開頭的話,呆是明擺著要去懟了儒家的,甚至於除了衍聖公的爵位之後要打壓孟子。
但是現在又不斷的拿孟子的話來點自己。
陛下您有話直說成不?這麼猜來猜去的很累腦子的好不好?
崇禎皇帝卻接著道:“方才曹愛卿說朕對於百官不仁,那麼百官取了自己俸祿之外的財物,是否不義?
彼不義在先,再要求朕對其仁?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些貪腐之輩強取了百姓的財物,百姓願意嗎?
朕再取了他們的性命,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報還一報罷了。”
崇禎皇帝看著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曹於汴,乾脆把話題挑明了道:“曹愛卿莫非以為朕開始所說的事生者不足以當大事真個是為了要打壓儒家麼?”
曹於汴心道你丫不是這麼想的才奇怪了——連衍聖公都被您老人家給除了爵……
崇禎皇帝卻笑道:“朕也讀倫語,也能孟子,最近更是在對於倫語和孟子做出注釋以刊行天下,如何會真個要去打壓儒家?
不過是因為百官讀的皆是倫語孟子,心中恥其行罷了。”
曹於汴這才放心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既然崇禎皇帝這麼說了,自己也不用糾結到底是去死還是老老實實的替崇禎皇帝懟儒家這個問題了。
算了算了,自己還是回老家去種田得了,朝堂如江湖,風波險惡,根本就不是自己這種正人君子能混的地方。
但是崇禎皇帝卻是根本不打算放過曹於汴。
曹於汴這家夥雖然可以說是水太涼頭皮癢的錢謙益之座師,但是他自己為官還是不錯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家夥讀書讀傻了,滿腦子的不合時宜,怎麼看廠衛都不順眼。
但是崇禎皇帝又離不了廠衛——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崇禎皇帝又不是個傻蛋,如何能像原本的崇禎皇帝一般自廢武功?
曹於汴雖然滿腦子的不合時宜,但是文采是有的,為人麼,從過往為官的經曆上也能看出來一些。
再加上陳默不止一次的向崇禎皇帝表示自己這裡缺人手,應該再弄一些過來,崇禎皇帝便盯上了曹於汴。
這種人,用來當官不合適,還是用來做學問罷。
隻要能把這種家夥給洗了腦,他們辦起事兒來,肯定要比陳默區區一個禦史更靠譜的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崇禎皇帝才特地跑來見曹於汴一次——讓廠衛來,這事兒基本上就得涼涼。
當真是一個殺又舍不得殺,放了又可惜的家夥。
等把讓曹於汴跟著陳默一起去弄報紙,配合輿論宣傳的事兒搞定了之後,崇禎皇帝又感覺自己很煩。
天天處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沒一天是自由的——除了去看看寧德長公主外,崇禎皇帝甚至於覺得整個皇宮就像是個大牢籠一般,把自己捆的牢牢的,沒有半點兒的自由。
有同樣感覺的還有遠在遼東的黃台吉。
黃台吉覺得自己也是倒黴透頂了。
天科取士的套路,自己是玩了,可是考舉出來的那些家夥,就他娘的沒有幾個合用的!
彆說是範文程,寧完我一般的奴才了,就連鮑承先和戴磊那樣兒的都比他們強。
一群蠢蛋,沒有一個領會了本汗的意思的!
除了大唱讚歌稱頌本汗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出來本汗想要登基稱帝的意思?
黃台吉很失望,最後還是決定抽些福壽膏來放鬆放鬆。
思慮了半晌之後,黃台吉覺得自己之所以不能像死去的父汗一般為所欲為,主要原因還是在於自己幾次出兵,結果都不怎麼樣兒的原因。
第一次去的是蠻子京師,結果不用說了。
第二次去的是朝鮮和東江,結果更不用提。
哪怕是回師之後去懟錫伯部的混賬,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成果,反而讓他們跑了不少。
既然這樣兒,倒不如再去懟一般蠻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