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動動嘴,下麵跑斷腿,說的就是現在這種局麵。
崇禎皇帝心情不怎麼爽,為了把老百姓們弄到遼東和奴爾乾都司去,可謂是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一起來。
但是崇禎皇帝原本沒打算著要強製性的移民實邊,最開始溫體仁等人所謀劃的強製性遷移計劃是被否決了的。
所以整個朝堂上下其實根本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強製性遷移百姓的計劃。
心情不爽但是有足夠資本任性的崇禎皇帝一發火,選擇了一邊利誘一邊強製性移民實邊之後,溫體仁和郭允厚就開始了頭疼。
頭疼從哪裡弄百姓去遼東,或者說弄什麼樣兒的百姓去遼東,因為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把讀書人弄過去是應有之意,或者說彆管弄多少百姓過去,讀書人總得占據一部分的比例。
剩下的人裡邊,光是有錢的富戶不行,光是泥腿子也不成,就跟吃飯一樣,得葷素搭配著來。
再然後就是地區。
崇禎皇帝一句話,山東、浙江、福建、南直隸四個地區,但是具體到哪個州哪個縣?哪個莊子?各征多少百姓?
這些都是問題。
總之,頭疼的事兒從來就不會少。
崇禎皇帝也因此而感歎,皇帝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職業了——有妞有錢有權還任性,有什麼要頭疼的事情,有的是人替自己去辦。
但是有些事兒就不能指望彆人替自己去辦。
比如衛所。
調派衛所去遼東這種事兒,往簡單了說就是五軍都督府發出軍令,然後各個衛所該去遼東的去遼東,該去奴爾乾都司的去奴爾乾都司。
爪哇和滿者伯夷也一樣,雖然滿者伯夷還沒有完全落到自己口袋裡,可是那也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但是實際上,為了軍心民心,或者說為了裝逼,崇禎皇帝選擇了自己去五軍都督府劃定的幾個衛所之中離京城最近的那個——遵化衛。
對於很多衛所,崇禎皇帝的印象並不是特彆深,畢竟沒有親自帶著他們操刀子砍人。
但是對於遵化衛,崇禎皇帝的印象很深,因為在當初怒懟阿黃的時候,可是帶著遵化衛的那些老兵油子們一起操刀子砍過人的。
一路疾馳,崇禎皇帝對於路邊的風景根本就沒有什麼心思去欣賞。
已經過了秋,臨近入冬的時節,該落的樹葉也落的差不多了,一陣風過去,就是黃葉滿天飛的模樣,倘若風大了一些,還會刮起一些樹葉打到人的臉上,而這時候,皇帝的身份也沒有什麼鳥用。
到了遵化衛之後,崇禎皇帝便直接馳入了軍營之中,校場上,數千遵化衛的士卒已經整齊的站立在當場,等候著他們心中無敵的皇帝陛下到來。
崇禎皇帝也懶得玩什麼形式上的東西,直接便登上了校場上麵的點校台。
一個皇帝,能帶著自己手下的馬仔砍贏彆人,能讓自己家的百姓吃好喝好,就能得到軍心民心。
比任何的場麵形式都有用。
就像現在一樣,崇禎皇帝剛剛登上點校台,台下山呼萬歲的喊聲就響了起來,一眼望去,士卒們的眼睛中除了狂熱,還是狂熱。
崇禎皇帝很清楚,這種狂熱,不僅僅是因為自己這個皇帝的身份,更因為自己是他們的統帥,曾經帶著大明的士卒北征蒙古,東平建奴,一刀一槍搏出來的威望。
環視了一眼校場上麵的士卒,崇禎皇帝突然開口道:“都認識朕吧?當初就在遵化,朕帶著你們跟黃台吉打過一仗。”
台下鴉雀無聲,但是士卒們望向崇禎皇帝的目光中那種狂熱卻是更加的強烈。
崇禎皇帝也很滿意這一點,咳了一聲後又接著開口道:“朕今兒個來,不是吃飽了撐的,也不是閒的沒事兒乾了,而是有些話,想要跟大家說一說!
五軍都督府的調令,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
崇禎皇帝的話一出口,台下的士卒們神色都是一黯。
五軍都督府的調令跟內閣和戶部他們的文書不一樣,從速度上來說就是天地之差。
內閣和戶部要仔細考慮從哪裡抽調百姓,要通過驛站下達命令,等地方官接到了之後還要傳達,然後執行。
五軍都督府沒這麼麻煩,隨機抽選衛所,然後直接把調令下達,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去處理。
所以遵化衛的士卒們接到消息的時間很快,也知道自己即將放下手中的刀槍,要拿起鋤頭重新去耕種。
如果在崇禎元年以前,那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兒——本來也是一邊訓練一邊耕種,大不了就不訓練不操刀子砍人,活下來的希望還更大一些。
但是現在能一樣麼?
操刀子砍人,不用耕種,不用管收成,同時還意味著賞銀,意味著軍功。
現在要讓咱們放下刀槍,重新撿起鋤頭?
所以遵化衛也好,其他已經接到了消息的衛所也罷,其實內心都不怎麼願意。
這也是崇禎皇帝親自跑到了遵化衛來的原因——遵化衛也好,其他衛所也罷,總得有一個起到帶頭作用的。
有了一個帶頭的,剩下的衛所士卒們就不會有太大的抵觸心理,或者說有,但是也會老老實實的執行軍令。
否則的話,光是這些家夥們沒事兒就寫個血書請願什麼的,就能讓五軍都督府頭疼到死,最後還是自己這個皇帝跟著頭疼。
畢竟遵化衛已經這麼乾過了,還通過監軍太監讓這事兒傳到了崇禎皇帝的耳朵裡。
看著台下士卒黯然的神色,崇禎皇帝也是心中一軟,但是想到慈不掌兵,便又將這一份不忍之心給藏了起來。
再次咳了一聲,崇禎皇帝又接著道:“朕知道你們不願意放下刀劍,也知道你們願意留在軍中!
可是去了遼東屯墾,誰說你們就不再是大明的軍人了?你們的戰場,隻不過是從操刀子砍人,變成了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