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遲任舟從來沒被人這樣打過臉,還被形容成野雞。

不對, 是被一棵草。

恥辱……這絕對是天大的恥辱!

男子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魔紋隨著怒氣的波動而扭曲成一團, 血紅的雙瞳中充滿了嗜殺的怒意。

“找死!”

他身上爆發出濃厚的魔氣, 屬於化神期巔峰的威壓無差彆的一掃而過,單手擰成爪,瞬移過去就想把那棵礙眼的草撕碎!

魔修屬下們被威壓震的趴在了地上,瑟瑟發抖的抱成一團然後往旁邊挪屁.股,嚶嚶嚶, 少主又開始了,他們得躲遠點。

凶猛的魔氣還沒靠近那抹綠意, 角落裡的人影便動了。

樸實無華的一柄木劍擋在中間, 卸掉了所有攻勢,充滿靈性的嗡了一聲。

謝長歌反手一震,巨大的力道和殺意便把遲任舟逼退了幾步。

“你……”

他沒有理對方震驚的表情,把空中的草兒接回到自己頭頂,安撫的拍了拍,低沉的聲線道:“坐穩, 我來。”

檀楹不滿地揪了揪他的頭發,說:“我才剛出場,還沒有帥過三秒!”

謝長歌順從的應聲:“下次。”

遲任舟站穩了身, 在那頭一臉肯定的說:“你不是蕪州修士!”蕪州道修可沒有這麼年輕的化神期,還有這麼鋒銳的劍意。

要知道能在以實力為尊的魔傀穀裡當上少主,遲任舟靠的可不是那一點微憐的血緣關係, 畢竟他爹穀主有一百多個孩兒呢,正是因為其天賦過人,他才能在裡頭脫穎而出。

加上狠辣的手段,蕪州年輕一輩根本沒人能與之齊名。

遲任舟在腦海裡瘋狂搜索著此人的身份,年輕的化神期、木劍、殺道……

一個被他視為不久後論道會上的最強勁對手名字脫口而出。

“你是衡陽宗的謝長歌!”

拎著木劍的俊美青年不耐煩的掃了他一眼,仿佛在問:你到底打不打?

魔修少主當然忍不住的接著暴走了,他何時受過這種輕視,氣得當場撂下狠話:

“既然來了蕪州,就把命留下來吧!”

一黑一藏青的身影剛交手了片刻,露出的氣息波動似是要把這座簡陋的客棧掀翻,為數不多的那幾張凳子已經飄浮到了房頂。

客棧老板抓著欲飛走的算盤喊:“你們彆打啦!”

沒人理。

縮在他腳下的魔修小聲提示道:“沒用的,我們少主每次打完架場地都會變成廢墟。”所以找個地方躲好很重要!

“……”客棧老板胖臉上的憨厚笑容瞬間拉了下來,抬起手拍了下牆上的突起,怒吼道:“都給我滾!”

下一秒法陣的光芒升起,在場的所有外來人都被彈出了客棧。

老板重重哼了一聲,直接把門關上。

“都彆住了。”

沉迷打架的遲任舟:“……?”

灰暗的街道上,忽而吹過一陣蕭瑟的涼風,也喚回了那條名為理智的弦。

他抹了一把脖頸,看著上邊沁出來的血珠,沉下了臉,卻隻能死命的壓抑住怒火,朝著那群無用的屬下道:“還不趕緊走!”

差一點,他就要交待在這個破地方了。

謝長歌沒有追上去,他把木劍收回,麵色自如的轉身去敲了敲客棧的門,“住店。”

“關門了,不招待!”

門後的聲音又補上了一句:“小子,不管你是什麼修為,最好趁天黑前離開此地,這裡陰邪的很。”

“……”

檀楹望了最後一眼天邊徹底消失的太陽,無奈的歎了口氣:“已經天黑了啊喂。”

要露宿街頭了QAQ

謝長歌把她攏回了袖子裡,淡淡的道:“嗯,外邊風大。”

檀楹:“……我沒那麼容易被吹走好不好。”她是大佬!不是菜雞!可以手撕壞人的那種。

謝小老弟你怎麼肥四!

儘管檀楹在謝長歌麵前屠過不少妖獸和魔物了,但在謝長歌眼裡,仍然固執的認為她是一棵弱不禁風需要關懷細心嗬護的草。

檀楹:一個解釋不清的誤會。

這是她和小崽子出門曆練的第二年,路上有過危險有過收獲,也見過許多民生常態。

檀楹發現謝長歌是真的倒黴,走到哪都能遇上陰謀和壞事,全靠強硬的實力闖過來。

他脾氣不好也是真的,除了檀楹,旁人能收到的隻有冷臉和不耐煩的眼神,導致看他不順眼的人也很多=。=#

正好論道會時間快到了,所以一人一草才來了蕪州,今年的東道主是魔傀穀,場地自然也在這。

衡塢老祖當年飛升後在儲物戒裡留下了不少木係靈物,都讓謝長歌喂進了檀楹肚子裡。

然鵝……她還是沒能化形。

明明靈力已經十分充盈了,那條化形的分界線就擺在眼前,卻卡住惹死活過不去,就很煩草_(:з」∠)_

木係靈物都救不了……那就隻有木靈珠了。

如果是木係靈物是高階寶物,那木靈珠就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可遇不可求的那種。

聽聞千年前魔傀穀穀主曾得過一顆,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他們順道可以過來瞅瞅。

夜幕降臨,仿佛給這個荒蕪的小鎮上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霧紗,不知從哪處,應景的響起了一聲鬼嚎。

“嗷嗚~”

石林鎮的後邊已經沒有了破敗的房屋,反而出現一片片高大的巨石,有規律的擺放在土地上,遠遠看去像一片樹林。

謝長歌一走進去,巨石便轟隆隆的挪動變換,瞬間堵住了來時的那條路。

他挪一步,巨石便也跟著變,周圍又換了個場景。

謝長歌:“……”搞什麼?

檀楹毫不留情的嘲笑:“哈哈哈!你走不出去遼。”

才兩年多的時間過去,少年抽條起來又長高了不少,稚嫩精致的麵容張開後更加俊美奪目,若不是他常年板著個臉不近人情,還不知曉會有多少小姑娘在身後追著。

謝長歌眉宇一皺,不耐煩的跳上了最高的那顆巨石。

檀楹還以為他要從高處看出路,結果就看到某人盤腿一坐,從儲物袋裡拿出個草盆放在膝上,把她倒了進去。

檀楹:一臉懵逼.jpg

謝長歌熟練的把裝著靈露的小玉瓶塞給她,拿著特製的小鏟子開始把靈壤鋪平,放上幾塊靈石。

草盆上刻了聚靈陣,隻要有靈石就能提供大量靈氣。

懷留道長說了,養草要細心。

所以謝長歌確認完沒漏什麼步驟後,才拍了拍檀楹的葉尖,簡言地道:“睡。”

抱著靈露的檀楹:“……”啊啊啊,又開始了又開始了。

石林裡到處都是霧,不僅能遮擋人的視線,奇異的是,連神識都穿不過去。

但檀楹的神識領域可以啊,為了轉移某人想讓她睡覺的心,她連忙指了個方向,道:“那邊有動靜!”

好奇心為零的少年閉上眼眸,運起體內的功法,附合的應了句:“嗯,有動靜。”

檀楹:“……快去救救孩子吧!”

這些霧和石陣到天亮就會失效,所以不用強行尋找出口,呆一晚上就行。

然鵝檀楹的視線太過強烈,謝長歌最終還是屈服了,他站起身拿起木劍,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周圍,輕聲道:“指路。”

“左邊走兩步,對,然後拐一拐……”

檀楹小身子扭啊扭,就差沒把自個兒掰成一個路標箭頭了。

他們像將要拯救公主的勇士一樣,突破了重重阻礙(並不),來到了……

仍然是一堆熟悉的巨石旁=。=#

呸,什麼公主,現場明明隻有一具乾屍。

唯一不尋常的異樣大概就是,周圍的溫度忽然上升了很多,十分燥熱,地上還殘留著血跡。

乾屍穿著一身綾羅裙,露出來的手指枯瘦如柴,她臉頰凹陷,眼眶裡空空如也,一頭黑發披在地上,下肢被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有點淒慘。

“你說的動靜便是這個?”謝長歌走近了問。

檀楹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乾屍突然詐屍的動了一下。

她伸出手抓住了少年的腳踝,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道:

“救……救我……”

謝長歌的回應是,乾脆利落的抽出劍,一劍斬飛了那截枯手。

乾屍:“……”我太難了。

檀楹:“……”怎麼就想不開去惹煞神呢。

少年臉龐上仿佛結了層冰,清冷陰沉,他提著劍斟酌,下一步該斬哪裡好?

察覺到他身上搞不掩飾的殺意,乾屍僅剩的那點意識,全用到求生欲上了,她用還在的那隻手顫顫巍巍的從脖頸處一扯,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換……”

那是一條灰舊的項鏈,連墜子都像顆生了鏽的小鐵球,絲毫不起眼。

卻在無邊的黑暗中,悄悄地冒出了一點瑩光。

靈草體內的靈力,忽而湧動個不停,像是在表達對瑩光的喜悅。

“!!!”

驚得檀楹從草盆中跳了出來,急忙落在木劍上,義正言辭的阻止道:“壯士!劍下留情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具弱小可憐的屍體呢!”

謝長歌:“?”難道剛剛看戲的不是你嗎。

謝長歌道:“她是旱魃。”如惔如焚,所過之處皆為災的凶物,不是什麼弱小可憐的屍體。

乾屍配合的嚶嚶了兩聲,以表示自己的虛弱。

嗚嗚嗚嗚嗚這是棵救命草啊!她得抓穩了!

***

最後,在檀楹的說服之下,謝長歌終於把劍收了回去。

他擰起眉,似乎有點疑惑不解,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也了解到檀楹並不是什麼喜歡救死扶傷路見不平的性格。

除非……有什麼打動她了。

草兒忙著給旱魃吊命,沒空給他解釋,在乾屍身上跳來跳去忙活著,溫和的木係靈力像星點一般撒落。

旱魃的氣息反而卻弱了下去,被生機觸碰到的地方猶如燒焦了發出糊味,空洞的眼眶裡流下兩行血淚。

嚶嚶嚶好痛。

檀楹:“……”Σ(っ°Д °;)っ對8起。

謝長歌看不下去了,兩指把她提了起來,歎了口氣道:“旱魃是屍傀,本身就是死物,木係生機對它來說反而會起反作用。”

“啊?那咋辦!”

謝長歌隻殺過人,出手救人還是頭一回。

他沉吟了半響,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從儲物袋裡拿出幾顆灰色剔透的靈晶放至旱魃周圍,擺成聚靈陣的形狀,道:“生死由命吧。”

也不曉得旱魃這種跳脫五行之外的這種另類有無命數可言。

檀楹噢了一聲,跑去卷起落在地上的那條項鏈,湊到少年耳邊道:“我好像感覺到了木靈珠的氣息!”所以她才打算救下旱魃。

“在何處?”謝長歌尋了個乾淨的地方盤坐下來,用手帕慢條斯理的擦過了一遍乾屍碰過的地方,然後把檀楹攏在手掌心裡,垂著眼問。

潔癖依舊啊。

檀楹熟練的從他指間掙脫,搖了搖墜子裡的那抹瑩光,糯著聲:“應該……在這裡麵?”

***

一縷縷灰色的陰氣從晶石裡彙聚到旱魃體內,撐起乾枯的經脈,重新在她丹田裡凝出一個氣旋,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識,在天亮之際回籠,並且還清晰了幾分。

斷掉的手臂也重新長了回來,隻要陰氣不散,旱魃就不會‘死’。

可她失去的一雙眼瞳,卻成了彆人的。

旱魃看不見周圍的環境,甚至說不出話語,隻能在那裡“嘶嘶嘶”沙啞的溢出喉嚨深處的憤怒。

一旁的清瘦身影睜開狹長的雙眼,視線中的冰冷猶如凝成實質般射了過去。

旱魃的身子害怕的抖了抖,不敢再發出動靜,不知道為什麼,她麵對這尊凶神,一點反抗的念頭也不敢有。

等檀楹醒來,才打破了這種安靜而尷尬的場麵。

霧氣早在就天亮的時候就消散了,露出了場景原本的麵目,巨石也恢複到了原來的位置。

“你們在這大眼瞪小眼的做什麼。”

檀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好奇地看向已經恢複好的旱魃。

她一臉乖巧的坐在前邊,披頭散發麵色蒼白,身上的綾羅裙還沾了血跡,聽到救命草的聲音興奮地張開了嘴:“啊~”

檀楹:“???”抱歉,她實在讀不出來裡頭的意思。

謝長歌:“她是在跟你道謝。”

旱魃:“啊~”

謝長歌麵無表情:“……好恬噪。”

新的一天,凶神依舊沒什麼耐心呢。

不過在檀楹的強烈要求下,他還是皺著眉當起了中間的人形翻譯器。

謝長歌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能聽得明白,與天俱來就懂的感覺,不止屍語,就連遠古留下來的文字,也能略懂一二。

對於他這種開掛的行為,檀楹早就習慣的見怪不怪了=。=#對於修煉和吃飯一樣簡單的小崽子而言,做什麼都過分的離譜……

通過少年低沉音線的轉述,漸漸了解到旱魃身上事情的始末。

旱魃名為遲任瑤,生前也是個化神期的魔修,她與魔傀穀少主遲任舟乃是一胎雙生的兄妹。

然鵝,兩人感情並不融洽,反而時時刻刻都想致對方於死地。

當時魔傀穀的下一任少主還未選出來,能對遲任舟形成威脅的就隻有這個同樣天賦出眾的同胞妹妹,他便設了陷阱,用儘辦法奪走了遲任瑤的生命。

化神期的屍體可是煉製屍傀的好材料,再加上兩人血脈同源,遲任舟為此花費了不少天材地寶,把她煉製成了本命屍傀。

哪裡料到……

遲任瑤在過程中,居然覺醒了自我意識!打了他一掌然後逃之夭夭。

其實成為旱魃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不再是遲任瑤了,空有著遲任瑤的記憶,沒有她的愛恨情仇,所以旱魃並沒有想報仇的心思,而是下意識的朝陰氣重的地方跑,吸食陰氣來壯大自身。

旱魃過境的動靜實在是大,哪怕她想低調現實都不允許,就算她沒害人,路上還是有許多人喊著‘除魔衛道’的口號想把她滅殺在萌芽之中。

遲任舟自然是緊追不放,就在昨夜,一人一屍傀才交了手。

旱魃隻有巔峰狀態的一半實力,如何敵的過?更何況他還有一堆屬下幫忙。

遲任舟雖然油膩了點,但他的實力也是實打實練出來的,人生這麼多年來也就在謝長歌那吃過癟。

女子的四肢皆被打折,一隻蒼白的手按在她頭頂,把她體內的血肉吸了個乾淨,隻剩一張表皮可憐巴巴的掛在骨上。

魔修少主打了個飽嗝,輕笑著道:“既然……你不願當哥哥的屍傀,那這一身血肉,也不必為你留著了。”

二人的麵容有七分相似,遲任瑤臉上卻沒有那些可怖的魔紋。

旱魃睜著一雙湛藍的瞳孔,倒映出他扭曲的麵容,沉默著不回應。

遲任舟笑了笑,尖銳的指甲撫上她嬌嫩的臉蛋,隨後狠狠陷了下去。

恰巧這時,遲任舟的懷裡卻有了動靜——

陸靈兒清醒過來的時候,還未知曉自己身在何處,便張著空蕩蕩的眼眶,茫然出聲:“我……這是在哪?”噢,她還有神識,可以拿神識看看。

遲任舟聽到她嬌嫩動人的嗓音覺得心都要化了,哪裡還管旱魃的存在,一臉激動的說:“小東西,你醒啦?”

九尾狐天生便是絕色,即使沒化為人形,也有無處安放的魅力buff,對於魔修少主更是放大了十倍的效果。

唯一可惜的是……嫵媚的狐狸眼處卻少了瞳孔。

男子愛憐的撫過她的眉眼,側過頭再看到旱魃湛藍清澈的眼瞳,突然心裡冒出個主意。

“反正妹妹你也要死了,不如……就把眼睛給小東西吧!”

算是物儘其用了,也死得其所。

他雙手沾著魔氣,硬生生的把旱魃的雙眼給挖了出來,騷操作的放入了陸靈兒空蕩蕩的眼眶裡。

旱魃捂著眼慘叫一聲,倒地不省人事。

剛展開神識的陸靈兒:“???”

眼睛裡傳來癢癢的感覺,切實的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向來天真好脾氣的陸靈兒氣的顫抖,那是屍傀!肮臟的邪物!!他居然把這種臟東西放進自己身體裡……師父……對不起,靈兒再也不是你喜歡的靈兒了。

偏偏那人還一副深情款款的道:“小東西彆怕,我一定會讓你重見光明的,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陸靈兒:滾啊。

***

接下來的事旱魃就沒曉得了,啊啊啊在那裡委屈的緊。

檀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不得不感慨劇情力量的強大,哪怕她跑了,陸靈兒作為天眷之女,還是會從彆的地方讓其恢複雙眼。

小屍傀也算是無辜躺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