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沉沒在漆黑的海麵。
哥譚的夜晚開始躁動,黑幫追擊戰與韋恩酒店的歌舞升平隻隔了條不到百米的商業街。布魯斯將在今晚正式宣布達米安的身份,說不定等他們從宴席中早退的時候,還能剛好抓幾個小混混作為夜巡的開端。
伊莉雅很滿意自己明麵上已逝的身份,她對過多地參與人類社交並無興趣,正如她對超人說的,過去的慘痛教訓使她學會適當地袖手旁觀。
而傑森由於幾年前的意外作風越發神神道道,具體表現在他層出不窮的物理超度手法,近期正跟著康斯坦丁到處遊曆。
韋恩家僅有的三個兒子今晚都得出現在宴會上,以致目前的哥譚處於巡邏空缺中。
伊莉雅控製著磚塊絆倒幾個飛車黨,又吹起氣流糊了狙 擊手一臉沙塵,輕飄飄地踩著氣流在空中滑翔。
整座城市都處於她的注視之下。
龍女停息在港口旁,蹲在滴水獸的陰影下吹著夜風,她看向阿卡姆,這座承載著罪惡的孤島。
小醜就在裡麵。
意識到這一點讓她小小地興奮起來,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撚動,惡咒在指尖亮起又熄滅。隻要她願意,下一秒小醜就能被灌進水泥桶沉入哥譚灣,或者綁著火箭炸成煙花。她可以將這條死訊做成橫幅懸掛在阿卡姆的外牆,亦或是買下電台循環播放以儆效尤。
但是罪惡會因為小醜的死而停息嗎?
她當然可以殺死這一個,也可以繼續清理下一個。但邪惡從不是具體某個人,它根深蒂固於人類的血脈之中,像是猴麵包樹根深蒂固於地球的土壤之下。
隻殺死罪犯是毫無意義的,邪惡不會被消滅,它會不斷傳染,發酵,然後在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她總不能殺光一切有罪之人。
邪惡永恒,正如正義永存。
光影相伴而生,魔王吞噬英雄且魔王成就英雄,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當你活得夠久,你會發現世界是個莫比烏斯環,人類總是在同樣的困境跌倒,一次又一次。
於是你會問自己——我的所作所為真的有意義嗎?
伊莉雅想起不久前的一次非正式談話。那天氛圍很好,她猶豫片刻,拋出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你對這個城市付出了很多,布魯斯,你深愛她,”她說,“抱歉但是……你會因此感到痛苦嗎?”
布魯斯當時正懶洋洋地靠在躺椅裡半夢半醒,他發出一聲含糊的感歎:“噢,這是個好問題。”
他甚至開了個玩笑:“你很有做記者的天賦,莉亞,或許你可以試著和克拉克跑跑新聞?”
但伊莉雅顯然不會被輕易轉移注意力,她盯著試圖轉移話題的老父親。
“好吧,好吧,”老父親抱怨著,含糊其辭,“偶爾下雨的時候,滴水獸下的陰影能讓我輕鬆一些。”
她想起每年生日都許願能早日退休的蘭斯洛特。
“英雄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有一天這個世界不再需要英雄,”蘭斯洛特粗獷地擼亂她的發頂,“真希望明天就能退休,我的老朋友一直邀請我前去釣魚。”
但死亡往往才是英雄的落幕。
滴水獸上累積的露水滾落下來,砸在她的臉上恰似淚痕。
伊莉雅為這一點冰涼的液體無端暴躁,情緒來得猝不及防,像是頭野獸在她心底嘶吼。
那一瞬間,無數死者的怨恨點燃了身為神明的血液,有一個孩子的聲音穿破迷障來到她的耳畔。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我願奉上一切,換取小醜的死!”
人類麵對邪惡,常常會寄希望於神明。
而神明麵對邪惡,隻會高舉審判的利刃。
極輕的一陣風。
下一秒,金光閃現在阿卡姆深處。
“看看,看看,這是誰?”小醜發出讚美的驚歎,“我可愛的小小鳥,你終於又來到了joker叔叔的身邊。”
他急匆匆地用手指反複扯著病號服,就好像他正整頓著一身西裝革履以迎接貴客。
龍女站在隔離室外,她並不著急,距離夜巡還有很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