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軒跳進水裡的姿勢太決然, 突兀就連冷國浩都是聽水聲響起才猛然反應過來。
他立刻跟著跳下去救人。
小孩年歲不大，速度卻很快, 直接往底下最深處潛去，根本不像找屍體更像是尋死。他趕緊遊過去拉他，還差點沒拉住。
他掙紮的太劇烈，嗆了水，冷國浩將人丟上岸的時候, 都半昏死過去了，卻還掙紮著要往水裡跳, 被宋寒陽死死拉住。
“你瘋了？”他嗓子尖利起來, 第一次變了臉色，“這水域是天然形成的，裡麵深不可測, 一不小心你也得折裡麵！”
“滾開。”陸銘軒粗魯的推開他，嗓音沙啞, 目光死死的盯著水麵。
冷君逸見不好也上來抱住他, 試圖喊醒他, “陸銘軒你冷靜一點, 我們想辦法……”
陸銘軒半天掙不開，已經瘋了, 直接肘擊一下一下的往後麵送，“放開！滾啊！”
“咳——陸銘軒！”冷君逸疼的臉扭曲起來，手臂卻更加用力，“你冷靜下來啊！你現在就算去尋死, 林老師也活不過來了！”
“你他媽放屁！他才沒有死，滾開！”陸銘軒情緒異常激烈，眼睛都紅了，“滾開啊！！！”
宋寒陽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下來，扯住他的手，試圖說服他，“對，現在林老師生死不知，你更不能尋死覓活，我們找人先撈撈看……”
“那他媽人呢？！！”陸銘軒崩潰的跳起來，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終於脫力的跪倒在地，捂著臉嗚咽出聲，一聲一聲抽噎的喊著“老師、老師”，那無助的聲音和表情，就連宋寒陽都紅了眼睛。
冷君逸見他不動了，試探的鬆開手，退開了幾步，總算是鬆了口氣，剛準備說話，人就“蹭”的竄了出去，以一種自殺的姿態撲進了水裡，驚起一大片的水花。
冷國浩一直浮在水裡就是預感這一刻，他見過太多人，這孩子狠戾的眼神，就不是這樣輕言放棄的人。
他歎了口氣重新潛進水裡，將已經昏迷了的陸銘軒撈了上來。
水牢以前是一個天然湖泊，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在上古時期是兩國交界兵家必爭之地，底下不知道掩埋了多少骸骨屍體，軍方的人在水裡撈了五天五夜，才終於在岩石的夾縫裡，找到了林安然。
那時候的她早就已經死去，屍體僵硬冰冷，在經過清洗一番之後，才送到了醫院，送到了陸銘軒的麵前。
薑鶴文在門口守了半天，卻沒有等到想象的歇斯底裡和瘋狂，病房裡十分安靜，安靜的近乎詭異。
他不放心的推門闖進去，卻隻看見陸銘軒蜷縮在林安然的屍體旁，睡顏一片安詳，窗外的光透進來，帶著橘紅色的暖意。
陸銘軒醒來以後也比想象中的平靜，沒有大哭大鬨沒有尋死，隻是經常看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裡暗沉沉的。
宋寒陽被關了一個月禁閉才放出來，第一時間就到醫院來看陸銘軒，後者沒事人一般的揚起笑容，還讓對方幫他帶高學部的書，他不打算在初學部浪費太多的時間。
宋寒陽以為他走出來了，很高興的將自己的課本都打包送過來，薑鶴文見兩人沒什麼異常，就回了林漠然的病房。
十年牢獄異能崩潰，林漠然的身體徹底垮了，還能夠活多久全靠信念，而人魚則受傷過重又得不到異能的滋養，都沒有撐到薑鶴文找到她們，就化作了煙塵消散而去，什麼都沒有留下。
薑鶴文當時想要帶著林漠然逃走，可是後者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一直不退，他沒辦法隻能重新回來找上了冷國浩，接受了繼續當老師的條約，並且承諾每周都會去實驗室，給提供他們的研究數值。
今天又是約定的日子，他去的時候，冷家父子正在爭吵。
冷君逸紅著眼睛對著他曾經敬愛的父親怒吼，“那是人命！一條條鮮活的人命！您怎麼下得去手？！”
冷國浩沉默著命人鎖上了臥室的門，任由兒子在裡麵發瘋的摔砸東西，隻是說，“我是軍人，我一切都以國家為先。”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在他要走的時候，冷君逸才哭笑出聲，他說，“你不是軍人，軍人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存在的，你隻是一個政治家，一個……手段肮臟的政治家而已。”
冷國浩腳步在門口頓了頓，沒有反駁這句話。
薑鶴文適時從陰影中走出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字字譏諷道，“您兒子說得對。”
“……曆史會證明我是對的。”冷國浩說了這一句，沉聲道，“走吧。”
實驗的過程，薑鶴文是昏迷的，用了四個小時，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謝絕了冷國浩就在這裡休息的提議，十分嗤之以鼻，“我在這裡睡一晚，真的不會被解剖？”
他擺了擺手，踉蹌的起身，往醫院而去。
林漠然的病房在頂樓，薑鶴文路過三樓，想起陸銘軒詭異的態度，心裡還是不放心，決定過去看看，怕孩子自尋什麼短見。
他還沒走到門口，半開的門縫裡透出暖色的光，居然還沒睡？
薑鶴文走過去，小聲的拉開門，發現小孩坐在窗台前伏案學習，十分認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