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還債(2 / 2)

權戚之妻 長溝落月 10377 字 5個月前

再過一個多月,父親就會續弦。到時那位姚姑娘進了門,她自然要將手中掌中饋的權利交出去,到時隻怕更難對薛姨娘做手腳了。

隻是母親的事......

沈沅坐在炕沿上微蹙了眉,心中想著,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個昔日母親身邊的那些丫頭。雖然她現在手中是握有一些對薛姨娘不利的證據不錯,但她總是想

著要查明母親的事。若證明了當初確實是薛姨娘在背後搞的鬼,那想必這會成為薛姨娘致命的一擊。

謀害正室夫人,這可比什麼貪錢,暗中為自己置辦田產,唆使人教壞嫡子嫡女的罪名重多了。

她心中想這些事想的正出神,旁人自然是不敢打擾的。便是豆蔻奉了茶過來也是屏息靜氣的,再不敢出一絲聲響。

隻是豆蔻今兒也不知是怎麼了,拿了蓋碗原是要放在沈沅手邊的螺鈿花梨木小炕桌上的,不想手一抖,那蓋碗偏生就放到了炕桌邊沿上,還有一半懸著空呢。這樣如何能牢靠?隻怕稍微的被風吹一吹這蓋碗就能立時落下來。

而果然,豆蔻放下蓋碗之後,正轉身要走,就隻聽得背後嘩啷啷一聲脆響。她忙轉身來看,就見那蓋碗

已經落到了地上,還將沈沅身上穿的那條淺藍色挑線紗裙的裙角都給濺了茶水。

沈沅也嚇了一跳,忙回神低頭望著地麵,就見滿地麵都滾著細碎的碎瓷片。自己的裙角也濕了一大片。

采薇原還在外麵輕聲的同青荷說話兒,聽到裡麵發出的聲響,兩個人趕忙的跑進來一看。

青荷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就嗐聲頓腳的說道:“這可是姑娘最喜歡的蓋碗了。一總兒就這麼兩隻,宣窯的,還是前朝傳下來的。在常州的時候被小表少爺不小心給砸碎了一隻,統共就剩了這麼一隻,沒想到現在又砸碎了。”

說著,又不住的歎氣。

豆蔻縱然不懂什麼宣窯不宣窯的,但聽青荷這樣說

,心中也知道這蓋碗極貴重的。當下她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哭道:“姑娘,奴婢,奴婢......”

沈沅這時正在說青荷:“便是再怎麼好的瓷器,總歸難免會有失手砸碎的時候。不然若都能好好兒的,前朝那些傳下來的瓷器該有多少?總是傳下來的東西少,才稱得上是名貴。但再名貴的東西,說到底也隻不過是東西罷了,能有人名貴?”

說著,就讓采薇過來扶豆蔻起來,又讓青荷去拿了笤帚過來將地上的碎瓷片掃一掃。

青荷答應著出去拿笤帚了,采薇則走過來,彎腰去扶豆蔻起來。

豆蔻被扶起來的時候還在哭著。又說道:“姑娘,奴婢實在是粗心大意。您,您發奴婢吧。”

“罰你做什麼?”沈沅輕描淡寫的,“不過是一隻蓋碗罷了。大不了再換其他的蓋碗也就是了。難不成用這蓋碗喝茶,就能喝出人參湯的味道來不成?”

豆蔻萬沒想到沈沅不僅沒有責罰自己,反倒還這樣的說。當下她掌不住的就輕嗤一聲的笑出了聲來。

但沈沅雖然麵上如此說,心中依然還是覺得惋惜的。

這一對蓋碗原還是母親給她的。細膩通透的白瓷,上麵隻簡簡單單的繪了一叢墨竹。看著再素淨,也再大方不過。在常州的時候被表兄的長子不小心砸碎了一隻,剩下的這一隻她看的甚寶貴,但沒想到今兒還是被砸碎了。

不過她雖然如此說,豆蔻依然還是覺得心中極愧疚

的,當下就低低的說著:“姑娘。奴婢手腳笨,您......”

一語未了,忽然就覺額頭上一陣涼意。原來是沈沅伸手過來探她的額頭。

她嚇了一跳,忙抬頭看沈沅,目光中有不安。

就見沈沅正微蹙了眉頭在看她:“你額頭有些燙,怎麼了,不舒服?”

她確實是有些不舒服的。昨兒晚上就開始覺得喉嚨又乾又痛,渾身也都酸軟的很。今兒早起就覺得整個人頭暈目眩的,摸摸身上,還有些發熱。

這會見沈沅問起,她慌忙回道:“回姑娘,奴婢身上是有些發熱。不過想來應該是不礙事的,姑娘您不要攆奴婢走。”

大戶人家的規矩,若下人生病了,為免過了病氣給主子,一等發現生病了就要立時送到外院去的,等病完全好了才會再回來。但外院哪裡有內院舒服呢?若有人趁這個時候在主子麵前進了讒言,隻怕再也回不來內院了。所以豆蔻即便明知道自己有病,可依然還忍著沒有說。

沈沅知道她心中的顧慮,就笑道:“既是你覺得身子不舒服,就該早早兒的同我說一聲才是,我好讓人請了大夫過來給你看病,何必要一直忍著不說,還強撐著在這裡做事?”

又安撫她:“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外院養病的。就在你自己的房中養病,等病好了,再出來做事不遲。”

一麵說,一麵就叫青荷扶豆蔻回房去歇息著。又叫

了青竹過來,讓她立時去二門上叫個小廝去請劉大夫過來給豆蔻看病。

豆蔻聽著她說的這些話,隻覺心中極感動。

沈沅對她這樣的關心,但自己卻一直將那件事瞞著她,實在不是人。

想到這裡,豆蔻就掙脫開青荷扶著她胳膊的手,轉而又雙膝一軟,在沈沅的麵前跪了下去。

“姑娘,”她哭著說道,“奴婢,奴婢有話要對您說。便是您知道之後心中惱了奴婢,奴婢也是無怨的。”

沈沅心中一震,目光望著豆蔻。

她承認這時候她對豆蔻的種種好都是存了心的。因

為她知道豆蔻心中一定知道某些事,而現在,她終於肯說出來了麼?

沈沅不由的就在炕沿上坐直了身子,慢慢的問著:“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就聽豆蔻在哭著說道:“姑娘您是知道的,奴婢原先是夫人院子裡的一個灑掃小丫鬟。奴婢還有個哥哥,原是外院的一個小廝,我們兄妹兩個都是當年家裡沒米下鍋了,父母沒有法子,才將我們兩個賣為奴仆。奴婢的哥哥,跟夫人身邊的玉茗姐姐是有情的,兩個人偷偷的約見過幾次,玉茗姐姐腹中有了奴婢哥哥的孩子。當時玉茗姐姐和奴婢的哥哥商議,說不想腹中的孩子生下來也如同他們兩個人一般兒是個奴才,所以就悄悄的商議著要想個什麼法兒,脫了奴籍。後來這事不曉得怎麼被薛姨奶奶給知道了。她一方麵威脅玉茗姐姐,說要將這事告知夫人和老爺,一方麵又好言哄騙玉茗姐姐,說玉茗姐姐若是肯幫她做一件事

,她非但不會將她和我哥哥的事告知夫人和老爺,往後還會讓她和我哥哥脫離奴籍。玉茗姐姐心動了,就答應了她說的話。後來,後來......”

“後來如何?”沈沅心中有些發緊,喉嚨也有些發乾,“薛姨娘讓玉茗做了什麼事?”

豆蔻停頓了一會,隨後心一狠,眼一閉,才繼續的說了下去:“過後兩日,薛姨奶奶不曉得從哪裡弄過來了一隻貓。那貓事先被藥給毒啞了,四肢又被繩子給捆住了,不會叫也不會動的。薛姨奶奶讓玉茗姐姐趁人不備,偷偷的將這隻貓放到夫人的床底下去。後來果不其然的,夫人的哮喘病重又犯了起來。不過劉大夫開的藥是極厲害的,喝了他開的藥,夫人的病又慢慢的有了好轉的跡象。這時候,這時候薛姨奶奶又來找玉茗姐姐,給了她一包剪的極細的貓毛,讓玉茗姐姐將這些貓毛都撒到夫人的被子裡,衣服上,還有屋子裡其他的地方。玉茗姐姐也給了奴婢一些,讓奴

婢灑掃院子的時候,在院子的各處也都撒一些。隨後夫人的病便發的越發的厲害了,要吃劉大夫開的那些丸藥。薛姨娘就讓玉茗姐姐偷偷的將那些丸藥換掉了一些。吃下去非但不能治病,反倒還會引起病症來的。而夫人,夫人後來,”

說到這裡,豆蔻的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而沈沅,她此時隻覺得全身如同置於冰窖中一般。雖是盛夏,但不但連身,胸腔裡的一顆心也是冷的。

她的母親,就這樣,就這樣的被人蓄謀害死了。雖然她一早就猜測到她母親的死隻怕是與薛姨娘脫不了乾係的,但這當會真的聽到豆蔻說的這番話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中極痛,又極悲憤。

豆蔻還在繼續說道:“夫人吃了薛姨奶奶讓玉茗姐姐換的藥之後就不好了。過後玉茗姐姐去見薛姨奶奶,說她做了薛姨奶奶吩咐的事,讓她履行自己的諾言

。薛姨奶奶口中答應著,背後卻叫了人牙子過來,將玉茗姐姐,還有玉簪姐姐她們全都賣到了外地去。便是像奴婢這樣的粗使小丫鬟也被她分散到外院去了。或在灶房,或在漿洗房裡。後來我們這些人有病死的,也有被折磨死的,也有被轉手再讓人牙子賣了的,到現如今,也就隻剩了奴婢一個孤魂野鬼了。原本這些事,若是奴婢不說,想必姑娘您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薛姨奶奶在背後做的這些事。但姑娘您將奴婢從漿洗房調到了您院子裡,貼身伺候您不說,還對奴婢這樣的好。又給奴婢做冬衣,又帶奴婢去燈市看花燈,又帶奴婢去田莊,給奴婢單獨留了那麼多的時新瓜果和果脯。平常不說打,便是罵都沒有一句的。現在奴婢摔碎了您最心愛的蓋碗,您非但沒有罵奴婢,反倒還關心奴婢的身子,要請了劉大夫來給奴婢看病。奴婢何德何能,讓姑娘您這樣的對奴婢好?這些話原還堵在奴婢的心中,奴婢日夜都不安寧的,現在都說了出來,反倒覺得輕鬆了許多。”

說到這裡,她就俯下身子去對沈沅磕了個響頭,說道:“害夫人的事,奴婢在裡麵也是有份的。奴婢現在就跪在這裡,任憑姑娘您處罰。便是您要奴婢即刻去死,奴婢也無二話,立時就去死。”

沈沅不答,卻是目光定定的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聲音冷冷的響起:“玉茗現在在哪裡?叫她過來當麵對我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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