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知屹將紙巾放進垃圾簍, 緩聲道：“你剛才要做什麼？”
舒瑤抬手，道：“我做了點筆記……”
薑知屹驚訝, 道：“什麼筆記？”
舒瑤想了幾秒，還是如實道：“孕期注意事項和寶寶的一些筆記。”
薑知屹微怔, 想起自己方才對她“嚴厲”的口氣，不禁真的有些後悔和心疼了。
男人溫聲道：“你坐著彆動, 筆記本在哪裡, 我去拿。”
舒瑤眼睛還有些紅，道：“在那邊的桌子上。”
薑知屹回身，看到桌子上一個綠色軟皮筆記本。他取過來, 沒有翻看, 遞給舒瑤。
“謝謝，”舒瑤小聲道，低頭翻起來。
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見扇子一般的睫毛無聲顫動。薑知屹抬頭揉了揉眉心，從來不知自己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竟然會出現惱怒、心疼、後悔等一係列情緒。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視線落到女人的潔白的臉頰上，道：“剛才是我衝動了，用詞不當，還在生氣？”
舒瑤一愣, 抬頭，道：“沒有……我沒有生氣。”
薑知屹看著她, 聲音平靜而蘊含著其他的情緒, 道：“女人懷胎十月, 其中的辛苦與難受，我想……即使我怎樣去思索，也無法感同身受。”
舒瑤沒說話。
薑知屹無聲歎氣：“孕育這個孩子，你已經付出很多，我不應該武斷地指責你。”
薑知屹不知道其他的三口之家是怎麼平衡父母孩子之間的關係，但在他看來，即使舒瑤的身體再好，體質再強，孕期終究也是和未懷孕時是不一樣的，她的辛苦和難受，他沒辦法分擔，怎麼能因為一件小事，而語氣嚴厲地指責她？哪怕他是出於擔心。即使舒瑤有錯，他也應該先設身處地為她著想，或者選擇更溫和、理智的方法來溝通。
薑知屹了解過女人懷孕後情緒容易不穩，也極敏感。
尤其在看到方才對方落淚，他心裡的後悔與自責便占滿整個心臟。
他一直不放心舒瑤一個人住家裡，不相信她能很好的照顧自己。原來，他還不夠了解她……
薑知屹視線落在她寫滿了字的筆記本上，道：“我向你道歉。”
舒瑤方才本的確是有些委屈的，但聽到男人說那一番話後，卻又不好意思起來，心中的那一點點委屈和難過便消失不見。
“嗯……”舒瑤手指捏著紙張邊角，道：“沒關係。”
薑知屹眼神溫和，舒瑤抿了抿唇，溫聲道：“我知道薑老師是關心我。”
薑知屹沒再說話，氣氛無聲地暖了下來。
舒瑤翻了好幾頁，終於找到，然後慢慢傾過身子，笑著說：“薑老師你看，我查過資料，寶寶也是有休息周期的，通常早上胎動小，下午一般，晚上胎動會最頻繁！我們晚上再看看吧！”
薑知屹道：“……好。”
太陽還沒落山，舒瑤放下本子，起身道：“薑老師你要喝什麼，我去——”
“不用，”男人的手輕輕按在她肩上。
舒瑤眨了眨眼，薑知屹道：“不用管我。”
舒瑤坐回床上，手撫在肚子上，呆呆地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還不到四點。
薑知屹問：“你想喝什麼？”
誒，反過來了？
薑知屹：“方才說了那麼多話，嗓子不渴嗎？”
當然，還有哭了那一會兒，也流失水分，以及，孕婦要經常補充水分的，不過這些薑知屹都沒說。
舒瑤想了半天，道：“就……白開水吧。”
薑知屹站起身，道：“喜歡什麼水果？”
話題跳躍好快，不過這個問題不難回答，舒瑤不假思索：“草莓！”
薑知屹想了幾秒，道：“嗯，草莓芹菜汁。”
舒瑤一呆，道：“我沒說喜歡芹菜……”
薑知屹低頭看他，眼裡似乎帶著笑，說：“芹菜補葉酸，和草莓一起榨汁營養加倍，還可以抑製孕吐。”
舒瑤見他說得頭頭是道，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說：“薑老師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薑知屹聽到腳步聲，回頭見她也跟了上來，道：“走慢一些。”
舒瑤哦了一聲，薑知屹放慢腳步，道：“我也查過資料。”
舒瑤停下腳步，一瞬間心中流過無數暖*流，跟上他的腳步，笑著說：“嗯。”
—
舒瑤的家的廚房這段時間很少開火，她隻會在偶爾興致來了會自己做飯，好像真的如薑知屹所想，即使她體質再好，懷孕後的身體狀態肯定也不能和懷孕前比較。
隨著肚子的變大，身體各部*位沒什麼痛感，但卻變得嗜睡，經常散步途中就想回房間休息了。
薑知屹本想打電話讓人送草莓過來，打開冰箱後見到裡麵無論是水果還是食材都非常豐富，不禁對舒瑤之前的保證——“能好好照顧自己”多了一份可信度。
水果和食材都非常新鮮，看得出是經常替換。薑知屹拿出草莓與芹菜，挽起袖子，在水池裡清洗。
這是舒瑤第二次見男人站在廚房裡，她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薑知屹自然不知道舒瑤心裡在想什麼，但見對方如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心裡多了一份意外，與新奇。
而這種感覺不會讓他感覺困擾，反而有些愉悅。
摘下芹菜葉，和草莓放一起瀝乾水分。草莓去蒂，每個都切成兩半，鋒利的刀在菜板上發出很輕的聲音，男人的手骨節分明，清瘦有力，哪怕是在切草莓，畫麵也好看得不行。
薑知屹利索地切好草莓，與芹菜葉一起放進榨汁機中，低頭看了看機器上的說明，按下開關，水果蔬菜攪拌的聲音響起，舒瑤站在一旁，微微彎著腰看。
薑知屹搖了搖頭，卻沒“趕”她走，哪怕他認為廚房地上會沾水，對方有滑到的隱患。
經過方才在樓上的小插曲，薑知屹反思自己或許太過嚴厲了。哪怕懷孕了，也不能因為各種可能發生的小危險而把對方禁錮起來。當然，任何隱患和危險都需要在發生前消除，但不是要孕婦限製孕婦的行為，而是身邊的其他人細心照看。
薑知屹擠檸檬汁，一邊注意舒瑤腳下，然後發現自己或許真的小看她了，舒瑤的確很小心。
榨汁機發出“叮”的一聲，舒瑤立刻道：“好啦！”
薑知屹嗯了一聲，拿了玻璃杯，將果汁倒進杯中，放了一勺蜂蜜和少量檸檬調味，將杯子遞給舒瑤。
舒瑤後腰靠在流理台上，捧著玻璃杯，嘗了一口，眼睛眯成月牙：“好喝。”
薑知屹笑了一聲，道：“那就多喝些。”
舒瑤看了看剩餘的果汁，抖了抖手，道：“我、我喝不完啊。”
對上男人含笑的眸子，才發現對方似乎在……逗她？
明白這一點後，舒瑤無聲地笑了笑，單純無害道：“薑老師我們一起喝吧，不要浪費了。”
她輕輕拍了一下肚子，笑眯眯：“寶寶說他喝一杯就夠了，在多就撐著了。”
薑知屹哪裡看不出她眼中的揶揄。男人淡然自若地取了另一個玻璃杯，將剩餘的果汁倒進去，喝了一口，眉頭微挑，道：“味道不錯，”
舒瑤點頭，憋笑。
即使加了蜂蜜，但果汁的總體味道還是偏酸，對他們孕婦來說味道剛好，但對其他人……哈哈。
兩人來到餐桌，舒瑤的麵前還擺了一盤無糖餅乾，以及剝好的堅果。
薑知屹坐她對麵，舒瑤喝一口果汁，吃一塊餅乾，見薑知屹沒動，便道：“薑老師你喝呀。”
薑知屹無聲歎一口氣，麵無改色陪著她一起喝完了果汁。
……
他們兩人相處時的時間仿佛總是過得很快，窗外太陽已經落山，染著餘暉。
舒瑤抱著靠枕在沙發上看電影，沒一會兒便困意襲來，習慣性地撈過沙發另一頭的薄毯，蓋在身上，斜靠在沙發上打盹。她最近的情況是容易犯困，但通常睡不了多久就會醒，就沒有必要上樓回臥室。
薑知屹在外麵院子裡打電話，目光看著院子兩側的花花草草，不知以前在那本書上看到過，喜歡種養花草的人通常會心地善良、積極陽光。
花的枝葉修剪整齊，泥土濕度合適，盆栽裡的植物生機勃勃。薑知屹目光將這一方小院各個角落全部掃視一遍，仿佛能借此多了解舒瑤一分。
那個身上蒙著一層女神形象的偽裝漸漸剝落，露出她在鏡頭後不為人知的一麵。
出乎他意料的單純、善良，以及……可愛。
結束通話，薑知屹收起手機，透過落地窗看到舒瑤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回到客廳，電視上還在播放電影。她身*下墊了四五個靠枕，眉心舒展，看起來沒有不舒服的樣子。
薑知屹彎下腰，將薄毯往上拉了拉，剛要起身，舒瑤便醒了。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聲音裡帶了一絲剛睡醒的沙啞，道：“啊，薑老師……”
薑知屹溫聲道：“是我，困就再睡會兒。”
舒瑤沒說話，揉著眼睛坐起來，盯著他看了幾秒。
薑知屹道：“要不要上樓睡？”
舒瑤雙手搭在肚子上，想起來薑知屹今天過來的目的，茫然地道：“一個下午了，寶寶還是沒有動。”
薑知屹道：“沒關係，或許他也正在睡覺。”
舒瑤點頭，臉上略帶懵懂。
薑知屹看到她此時的表情，很想揉她的長發。
“還要不要睡？”男人問。
舒瑤瞪大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道：“不睡了。”
薑知屹沒再強迫，道：“晚上想吃什麼？”
舒瑤：“我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這麼好養？
薑知屹心裡無聲飄過這句話。
“嗯，”薑知屹應了一聲，便重新進了廚房。
舒瑤回過神來，後知後覺明白薑知屹是要親自給她做飯嗎？——親！自！
和過年時煮餃子不同，和方才給她榨果汁不同，是真的下廚！
舒瑤記著今天的教訓，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又跟到了薑知屹身後。
“薑老師，你會做飯嗎？”舒瑤問道。
她以為煮餃子、榨果汁已經是男人廚藝的極限了。
薑知屹挑選冰箱裡的食材，思索怎麼搭配，道：“會一點。”
舒瑤張大嘴巴：“啊？”
薑知屹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有笑：“剛學會的。”
舒瑤：“？？”
薑知屹挑眉，沒再說什麼，洗菜、切菜、澆油、翻炒……一係列動作熟練而果斷，絲毫看不出是“會一點”的程度。
舒瑤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