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經定更,阿娥在外間侯著,榻邊坐著一人似乎有隱約啜泣之聲。
天驕輕喚,“垠雪……”
蘇垠雪慌忙抹了兩把眼淚,起身蹲下看著天驕,“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傷口還疼不疼?侯君走後我給你用了大內特製秘藥,絕對比顧方之自吹自擂的祖傳秘方強百倍。”
“我說怎麼覺得身上忽然一下子輕鬆多了。”天驕伸手去摸蘇垠雪依舊紅腫的臉頰,蘇垠雪猶豫了一下還是避開了。天驕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故意為難你,你大人大量,千萬彆跟他認真。”
“他一向都是瞧不上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蘇垠雪雜夾著調侃的語氣令天驕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在薛崇璟麵前,蘇垠雪不得不扮演一個膽小怯懦出身梨園的侍夫,而當隻有她們兩人相處時,蘇垠雪驕傲、自信,本來清麗脫俗的容貌更顯得光芒熠熠。
天驕想起白天大理寺過堂的事便說道:“鄒家的事多謝你了,若不是你及時擺平了鄒秀才夫妻,我今天沒那麼容易被無罪開釋的,岑羨知也斷不會輕易放過我。”
“我也沒料到岑羨知這麼利索就抓了你,差點就措手不及了。想來她是拿捏住了你娘的脾氣秉性。若換成百裡府,她就算再神勇也不可能從驍騎營手中要得出人來。”蘇垠雪說完這番話後天驕陷入沉默。蘇垠雪窺她神情如何不明白她的心事,便好言寬慰,“你彆胡思亂想,你娘隻是恨鐵不成鋼。你要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千萬不要因為挨打就影響你們母女之間的感情。”
“她幾時真的把我當成女兒對待?彆人說一句勝過我說十句,從小她就不喜歡我,按道理講,我是她唯一的女兒,卻恐怕是她所有子女中最不待見的。”
“有娘總比沒娘好……”蘇垠雪慨歎,“你好歹還有個娘管束你。我呢?打記事起就不知道爹是誰娘是誰。如果可以,哪怕我娘我爹成天打我罵我,我也想留在她們身邊。”
蘇垠雪神情哀婉,他自幼就是孤兒,初次見到天驕時也並不曾隱瞞他的身世。於是天驕連連晃悠腦袋,“罷了罷了,咱們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
“小姐,您醒了嗎?”阿娥輕聲叩門,“您要是醒了,奴婢有事兒回稟。”
蘇垠雪忙起身開了門,阿娥拎著個包袱閃身進來。“小姐,按您先前的吩咐,給翁小姐和鄒公子的銀票都預備好了。奴婢還拾掇出兩件您平日不常穿的素淨衣裳給翁小姐路上換洗。”
“既如此事不宜遲,垠雪你速速趕去鄒家,務必連夜將她們一家四口送出鳳都。”
“好,你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蘇垠雪接過阿娥手裡的包袱趁著夜深人靜離開紀府前往城西鄒家。二更時分,鄒秀才一家四口圍坐在燈下焦急地等待著蘇垠雪。
蘇垠雪輕輕叩打門環,鄒秀才忙將蘇垠雪迎進屋裡。她連同丈夫、兒子、兒媳一起跪倒給蘇垠雪磕頭,口稱,“恩公大恩大德生同再造,鄒家上下感激不儘!”
蘇垠雪連說使不得,並將這四人一一攙起。“我其實並沒做什麼,一切都是聽從我家小姐的安排。這裡有一些銀票和隨身物品,我一會兒護送你們連夜出城。你們要記住自此之後世上再無鄒家,你們離鳳都越遠越好。無論任何人問起,你們都不要說認識我家小姐和我,更不要透露你們自己的真實身份。”
“蘇公子您就放心吧,紀小姐和您對我們鄒家的恩情我們銘感五內。此生若無法報答,願來生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二位。”……
蘇垠雪送鄒家四口出了鳳都回轉紀府已經臨近三更。天驕的屋內黑著燈,蘇垠雪料想天驕已經休息,心道鄒家之事明早再告訴她也不遲,於是便走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