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1 / 2)

池喬自殺了。

池、喬、自、殺、了。

短短五個字的一句話落進林嘉棠的耳朵裡的時候, 就如五把利刃,將她的意識都整個劈開,又一刀一刀地刺進去。

鋪天蓋地的恐慌將她的意識和破碎的字句整個吞沒。

半晌之後,林嘉棠才終於反應過來那句話的意思。

池喬自殺了。

池喬想死。

這個世界的女主自殺了。

「這個世界」

最終林嘉棠的認知停留了在這四個字上, 下一秒,她的視野就變成一片虛無的黑暗了。

林嘉棠知道自己大概是暈過去了, 耳邊還隱隱傳來賀青嫵和醫生驚呼的聲音,但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意識深處一點微弱的光將林嘉棠帶回了久遠的過去。

林嘉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夢到了自己的過去——在原本那個世界的過去。

夢境清晰起來的時候大概是在林嘉棠七八歲的時候。

那時候她父母還在, 一家人擠在小公寓裡還算不上太擁擠,日常也總是歡聲笑語更多一些。

這樣歡樂的時光伴著林嘉棠走過小學的校園,踏入初中的大門, 直到升上高中的那一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林嘉棠的父母雙雙因車禍過世, 半大的孩子正茫然無措的時候, 又有自稱是祖父外祖父姑姑舅舅的人找上門來。

在旁觀著這過去的一切的時候,林嘉棠才恍然想起, 在父母過世的那一段時間裡, 她也是有過絕望痛苦的時候的。

深愛著的父母驟然離世, 那樣的衝擊險些讓她崩潰, 又有那麼多陌生的人突然蜂擁而至,她痛苦、茫然又無措。

那時候她把自己鎖在父母的房間裡, 從早到晚就隻是獨自縮在牆角, 自己環膝做出一副擁抱自己的姿態, 陪伴她的唯有窗外透進來的清冷的陽光和月光。

那時候正是深秋——林嘉棠又想起這個細節來。

因為觸碰不到記憶中的自己, 林嘉棠隻能將注意力放到了周圍曾被自己忽略過的事物之上。

林家父母過世的時候,窗外的銀杏樹葉剛剛大麵積地泛黃,等到林嘉棠已經可以帶著笑走出房間的時候,銀杏樹已經是光禿禿的了。

等到林嘉棠重歸校園的時候,麵對的大多都是小心翼翼,朋友、老師,甚至是剛剛認識的長輩們都生怕不小心說了什麼打擊她脆弱的心。

隻有一個朋友大大咧咧地說林嘉棠才不會是被這種事打擊到一蹶不振的人,因為她心太大了,一點點悲傷痛苦算不了什麼。

林嘉棠覺得他說得不太對,但又似乎很有道理。

父母的離世曾讓她痛苦到想要死去,但那樣糟糕的想法隻停留了一瞬。

就像是突然覺醒一樣,在某一個時刻,當她小心翼翼地用對待易碎品一般回想起與父母的回憶時,她覺得那樣的感覺太糟糕了。

如果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也不希望她這麼痛苦,甚至連回憶也蒙上灰色吧。

所有美好的記憶都存在於意識之中,不僅僅隻是一閃而過的印象,更是過去存在的印記。

不管此刻因為父母的離世有多少痛苦,總不應該影響到過去的回憶。

過去的美好依然存在於那個時空中過去某個時間段裡。

等到高一結束的時候,林嘉棠已經可以十分輕鬆地提起父母,甚至吐槽已過世的父母的不靠譜了。

雖然感激於他人的好意,但林嘉棠還是拒絕了那一堆長輩熱心地邀請,仍選擇住在那間充滿回憶的小房子裡。

林家父母從林嘉棠出生起就開始有意識地幫她存錢,所以直到畢業之前,林嘉棠也不需要為學費生活費發愁。

所以剩下的兩年裡,林嘉棠也不需要太辛苦,她隻是養成了自己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的習慣,其餘的時刻與過去沒什麼不同。

她按時上下課,偶爾會在假期看看短期兼職,逢年過節也有了去處。

空閒的時候她也會看看電視劇,與朋友吐槽令人無語的神奇轉折,或是互相吐吐壓抑的學習生活中的苦水。

父母的過世是林嘉棠生命的一個轉折,卻也是她人生的一個小插曲,跨過去之後就變成腦海中的記憶留存了。

剩下的時間裡,林嘉棠的人生重歸正軌,有條不紊地向前進著。

身陷夢境之中的林嘉棠也覺得,她的人生本來就該是這樣平凡的,在熟悉的地方過著規劃好的生活。

夢境中的最後一幕就是林嘉棠拿著錄取通知書與好友一同走出校園。

“為什麼不選擇更好一點的大學?”朋友問她,“明明分數高出那麼多。”

“因為太遠了。”林嘉棠是這麼答的,“留在這邊的話我可以隨時回家住。”

“難道不是太懶了而已嗎。”朋友忍不住吐槽。

“隻是一小部分原因啦。”林嘉棠笑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大概會一輩子留在這個小城裡吧。”

林嘉棠也曾做過變成一個耀眼的人的夢,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卻慢慢愛上平凡,少年時錯失的夢想對她來說也成了一個可愛的遺憾。

她想她會留在這座小城,有條件的時候也許會來個說走就走的短途旅行,但這裡的家總會靜待著她的歸來。

在不可知的未來,或許還會有另一個人與她分享這個家和陪伴的感覺。

守護著溫暖的回憶、帶著幸福與歡喜度過剩下的人生,這就是那時候林嘉棠全部的夢想了。

雖然平凡,卻安穩又令人安心。

然而這樣簡單的夢想,似乎也在未來的某一個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林嘉棠再次聽到黑暗之外的呼喚聲,她轉過頭去,卻一腳踏空,下墜之後踩到了現實與幻境的邊界。

邊界的一邊是自己的“現實”,有自己的笑顏和熟悉的風景,而踩在邊界上的人卻與另一個“自己”分離開了,連碰都碰不到。

另一邊是模糊的影子,一道道交錯分不清形態,隻有聲音有些熟悉,最終也淹沒在嘈雜的尖叫聲中。

人影來來往往,在林嘉棠麵前走走停停,有那麼兩三個會停下來摸摸她的頭,說了什麼長什麼樣子卻看不清。

林嘉棠茫然地佇立在原地。

直到模糊的一邊突然出現了變化,人群有規律地分散開來,如摩西分海一般在她麵前留出一條筆直的路來。

路的儘頭躺著一個人,初時是模糊的,片刻後又慢慢清晰起來,先是邊緣一抹紅,然後飛快地將黑白的畫麵染上顏色。

林嘉棠看清了那個人。

那是池喬,滿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眼睛緊緊閉著,臉色蒼白,血從胸口開始大麵積地蔓延開來,慢慢在地上積聚了一灘血汪。

她一動不動,看起來冷得嚇人,仿佛已經死了一樣。

林嘉棠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這個畫麵代表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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