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我對不起你,那場車禍是我製造的,她也是我以前的相好,但你和她不一樣,你是千金小姐,一出生就備受寵愛,要什麼有什麼。她十七歲就跟了我,比你認識我還要早!”
“我也想過和你恩恩愛愛地過一輩子,可你呢,你們方家呢?沒有一個把我當人!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因為我出身不好?你父親更是覺得我勾引了你,處處刁難我。”
積壓在心底的、以為早已忘懷的陳年舊事,一旦見了光,開了閘,就如泄洪一般,滔滔不絕。
如果說,一開始顧老爺子是受顧江闊的脅迫,不得不走這一趟,可現在,他本著“這是最後一次見亡妻”的想法,開始吐露真情了。
這世上有多少十惡不赦的壞種,但他們自己一定不這樣認為,說不定還滿腹委屈,滿腔憤慨。
顧老爺子越說越激動:“還有你大哥,看我的眼神,就跟看隻地上的螻蟻、臭蟲。難道窮人就不是人?就可以被肆意踐踏尊嚴?當年我一時心軟,除掉你哥哥,卻留下你妹妹。果然斬草不除根,如今出了後患。”
“阿闊他……”顧老爺子閉了閉眼睛,語氣柔和下來,“他和阿旻長得一模一樣。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阿旻,從他出生開始,就不怎麼喜歡,他長得像你,性格也像你,那麼驕傲,那麼高高在上,是跟我不一樣的富貴少爺。”
“可是……我最對不起的,也是他。”顧老爺子有些動容地說,“他是我第一個孩子,縱然不喜歡,小時候也親過抱過,但為了補償她,我答應了把長子的位置,讓給她的孩子……”
“阿旻四歲的時候,方家人又來拜訪,看到你父親我就覺得煩,不想應付,所以借口帶阿旻出去玩,”顧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我哪裡有耐心看小孩子?放任他自己玩,結果額頭被磕到,流了好多血,哭得撕心裂肺,後來十幾歲,還能從眉毛裡看到疤痕。”
“也許就是從那時候,看到阿旻受傷,我才第一次知道心疼是什麼感覺,那是我第一次被喚醒父愛。”顧老爺子輕笑,“後來也是這樣,他克死他鄉,我才覺得後悔,阿闊說,顧旻從來沒怨恨過我。”
“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他。”
“方婉,你化作厲鬼入我的夢,正好是阿旻死的那年,是不是有什麼感應?這世上真有鬼神?”
“倘若真有鬼神,阿旻,你為什麼從來不入我的夢?不來見我一麵……還是不能原諒爸爸嗎?”
顧老爺子情緒激動,幾乎落下淚來,感到高大的身影靠近,遮擋住日光,身影恰籠住墓碑,莫名像保護者的姿態。
顧老爺子登時不哭了。
“走吧,爺爺,”顧江闊柔聲說,“您彆難過了。”
顧仲鴻:“?”
顧老爺子心中警鈴大作,一顆要掉未掉的老淚,不上不下地留在下眼瞼上,顯得有些滑稽。
顧老爺子卻已經強行收回了所有柔軟的情緒和積攢了多年,猛然決堤的愧疚,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阿闊他怎麼這麼和氣?隻有在媒體麵前他才這樣!
不對!其中有詐!
顧仲鴻本能地去找攝像頭,卻什麼都沒發現,正在茫然見,就聽顧江闊語氣已經冷淡下來:“既然你更願意由阿辛給養老,那就現在帶你去找他。”
顧仲鴻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些,他感到高大健康的孫兒把自己攙扶起來,說:“我終於把他請回來了,阿辛今天早上下的飛機,現在已經被請到酒店休息,我們帶著合同和聲明,直接去酒店找他好不好?”
“阿辛,已經到了?”顧老爺子激動地說,“好,好,去找他,這就去。”
“走吧,都準備好了。”顧江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