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7)
以顧總的人脈,想查個“流浪漢”的現狀,簡直不要太輕鬆。
而薑糯也知道,現在還有正事,這會兒去逼問許家思,太不合時宜。便也沒再糾纏,按部就班地跟著電視台的安排,配合著把這一場紀錄片給錄製完。
劇組最先拍幾位領導和提供技術支持的企業家講話,稿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薑糯和顧江闊台詞不多,隻要背下來就好。
大人物們最先完成錄製,接下來才輪到犯人們拍日常。
而為了節省時間,領導們拍攝的時候,犯人們就在鏡頭外列隊等待,於是許家思便眼睜睜看著薑糯風光無限地接受采訪,那些平日裡他們要絕對服從的獄警們,也對薑糯恭恭敬敬。
看著看著,許家思心裡生出絲絲縷縷的嫉妒和憤恨,為什麼,為什麼他永遠都比不過薑糯?!
從前他那麼費儘心力,才能勾搭上丁憑舟,可惜,丁憑舟最終也沒有幫他實現‘階級躍遷’,丁總一直喜歡的都是薑大少爺,許家思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退而求其次,想訛丁憑舟一筆錢,誰能想到,姓丁的竟然拔x無情,反手把他送進監獄。
他怎麼能不恨?
大好的前途全被丁憑舟給葬送了!許家思出獄之後,才發現“刑滿釋.放人員”的身份,給他帶來多少阻力,工作不好找,連家人也嫌棄。
藝術類專業肄業的經曆,完全不能給他找工作加分,許家思的出路似乎隻有去工廠擰螺絲。
他從前覺得學習辛苦,總不肯用功,去了電子廠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辛苦——在監獄的時候,他還有午休時間,這裡卻連上廁所都要跟車間主任請假。
許家思吃不得這樣的苦,一個星期就辭了職,跟老板來回扯皮無果,以“沒滿勤”的理由被打發出來,一分錢也沒拿到。
他乾脆放棄找工作,回到家啃老,家裡也嫌他丟人,父母每天為他吵架,母親幾乎日日以淚洗麵。
許家思實在待不下去,便跑出去找一些‘同好’,在幾十塊的鐘點房裡,在陌生人家裡,甚至在公園裡,跟各種不認識的男人鬼混。
紙終究包不住火,他這樣自暴自棄,終於還是被父母親戚知道他每日出去做什麼,那天,他跟父母發生了自他回家以來,最凶的一次吵架,父親最後站在窗邊點燃了一支煙,惡狠狠地說:“你要是一直待在監獄裡,不回來就好了,我們就當沒生過你。”
那是壓到許家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拿了把水果刀,便衝出了門,沒人知道他跑去哪裡,隻聽說許家思那幾天一直在找丁憑舟的下落,再然後,一則不起眼的消息在燕林本地新聞占了個小小的邊角板塊。
“男子當街刺傷流浪漢,警方已介入,排除該男子有精神問題的可能。”
一則幾十字的速報,甚至沒多少人注意,許家思卻憑著這件事,又把自己送回了監獄。
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又回到了監獄,這裡雖然也辛苦,但至少不用麵對家裡、社會上的那些壓力,許家思甚至覺得監獄是他的秘密港灣,在這裡呆著有種另類的安全感。
直到他今天又遇到薑糯。
看到那漂亮少年早就不是他臆想中的假想敵,已成為了意氣風發的大老板,事業有成、受人尊敬,還有感情甚篤的伴侶。
許家思嫉妒之餘,突然覺得,自己的一生可真像一場笑話,竟然還能在監獄裡住處感情。
“我真是一無是處的垃圾。”許家思痛苦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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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完畢後,薑糯和顧江闊多留了一會兒,攝製組和獄警們自然沒什麼意見,不但允許圍觀,還專門給兩位大老板安排了舒服的座椅。
他們本意是想借機問問被刺傷的流浪漢是誰,沒想到拍著拍著,又看到一熟悉麵孔。
李清。
上一世李清頗得薑糯的器重,後來卻和丁憑舟沆瀣一氣,幫他奪走薑氏,弄得薑糯落得破產的下場。
這輩子薑糯早早把他踢出局,這麼多年都沒有聯係,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他。
穿著囚服的李清,比記憶中滄桑不少,才三十幾歲,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站在隊伍裡,不住地往薑糯這邊張望,被獄警嗬斥了兩次,便老實回去,隻是,在與薑糯四目相接時,眼睛又亮了,似乎很想跟昔日的發小相認。
說實在的,這輩子李清還沒開始坑薑糯,頂多是他蠢,做不好事而已。
不過,薑糯還是沒理他,問一旁的警官:“那個犯人是不是叫李清?”
正在跟顧江闊聊新係統需求的警官望過去,“真不好意思,薑總,我們監獄關押的服刑人員有兩千多名,還真沒辦法都認出來,我把具體負責的獄警給您叫過來吧,用不用把那位李清給您一起叫過來?”
薑糯:“不用,我跟他沒什麼交情,就是有點好奇。”
顧江闊見縫插針:“要不把負責許家思的警官一起請過來問問吧,我們跟這倆服刑人員有點淵源,所以有些好奇。孫警官,等聊完八卦,咱們接著聊正事,不行就派兩個技術人員過來,把您剛剛說的那些需求,全記錄下來,隻要技術上能達到,給您都做出來不就完了麼。”
“好好好!我先謝謝顧總了!”孫警官喜笑顏開,這些要求要是能實現,明年的評優他們監獄肯定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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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孫警官的指示,兩位獄警在不違反保密原則的前提下,知無不言。
原來,李清是因為掃.黑.除.惡行動進來的,李家本來就是燕林的地頭蛇,上一世也是因為掃.黑.除.惡進的監獄,而這一世蝴蝶扇了下翅膀,他服刑時間提前了幾年。
而許家思當年捅的那個流浪漢,卷宗裡有記錄,還真叫“丁憑舟”。
直到離開燕林市第一監獄,薑糯還是有些唏噓:上輩子被傷了唧唧、落下終身殘疾的人,是顧江闊,這一世他幫顧大江先生躲過了那一劫,丁憑舟卻遇到這番遭遇。
莫非……像能量守恒定律一樣,這世上也有個唧唧守恒定律?護住了一個本該消失的唧唧,這世上就會有人失去他的唧唧!
“想什麼呢?怎麼打從出來就一直這麼凝重?”顧江闊忍不住問。
這時候,倆人並肩坐在勞斯萊斯後排,薑糯忽然伸出手,一把按住他。
顧江闊:“!”
薑糯還握了握,深沉地說:“我在想,你不知道我為你做過什麼。”
顧江闊自覺收到了暗示,根本沒理薑糯的問題,揚聲跟司機說:“劉師傅,麻煩快點!不去公司了,回家!”
“?”薑糯連忙說,“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你可能誤會了!我是說丁憑舟他……”
可說到這裡,薑總又卡了殼兒,前世今生的事也太玄幻,就算想說,也無從說起。這片刻的卡頓,愈發促使顧總更進一步誤會。
顧江闊比了個“OK”的手勢,“丁憑舟的事交給我,你什麼都不用管,糯糯,咱先回家。”
薑糯:“…………”
薑總明顯感覺到顧江闊的狀態逐漸興奮,想到是自己搞出的誤會,連忙解釋:“你聽我說,這件事說來話長……”
結果換來顧大江先生一個不由分說的吻。
吻在臉頰,相當克製。
連飄在耳邊的喁喁低語也克製,“糯糯,”顧江闊壓抑著激動,幸福地說,“你很少這麼主動,我好開心啊。”
薑糯:“…………”
很好,現在繼續解釋的話,豈不是要打破顧大江的幸福?
薑糯有點舍不得。
薑總認命:“……行吧,回家。”
正好為了不知何時能結束的采訪錄製,今天一下午都沒安排重要的事,乾脆回家偷個懶也無傷大雅。
顧江闊有點調皮地用粗糙的指腹在他細嫩的手心撓了撓,常年擼鐵造就的薄繭,刮在手心,有點輕微的刺痛,也有點癢。
薑糯回握住他不老實的手,自暴自棄地想:自己救下的老攻,不慣著怎麼能行呢?
今天的顧總相當亢奮。
剛到家,顧大江先生就給住家保姆梅姨塞了個紅包當員工福利,讓她自己出去逛街。
一下午的時間,從客廳到書房再到臥室,薑總切實體會了好幾遍自己親手拯救下的大江多有活力。
直到累到眼皮也睜不開的時候,他仿佛又聽到吃飽喝足的顧江闊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那件事後續我來搞定,吃瓜就得吃全不是。”
薑糯當時很想問一問是“哪件事”,可被折騰得太狠,實在太困,最終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便枕著顧江闊的胳膊,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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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薑總已經完全忘記‘丁憑舟變成丁公公’事件的時候,顧總便很高效地找到了丁公公本人。
此刻,薑總正在處理公務。
薑氏集團最後一個地產項目景園小區已經在收尾中,王秘書認真地替薑糯排日程,還再三確認:“您最近事情這麼多,真的要親自去現場驗收?”
這本來就不是大老板該乾的工作,通常交給監理就完事。
可薑糯很堅持:“這是我們薑氏集團最後一個項目,絕不能出差錯,必須把質量過硬的房子交到老百姓手裡。不是說我去了,就能查出什麼問題來,而是我親自去檢查,底下人才能重視。”
“知道了,薑總。我會給您安排好的!”
王秘書不由得有點小激動。
沒進薑氏集團之前,她總聽彆人說什麼“為富一定不仁”,“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聽過各種隻要女員工一旦懷.孕,老板就會找各種理由開除的事跡。
可她今年孩子都上小學了,也沒發現薑總不公正對待過任何一個女員工——在薑總的帶領下,薑氏甚至連酒桌文化都比彆的公司更乾淨。
如今這位集團大總裁又不惜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親自跑工地,就為了督促產品質量,不辜負老百姓們買房的血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