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焉壞焉壞(2 / 2)

民國小掌櫃 折吱 17122 字 5個月前

老先生對自己總是稱呼恩人這件事,阿笙之前便想同老先生說了,隻是先前幾次見麵,要麼總是沒能找到合適機會,要麼便是一時半會人地給忘了。

這一回,總算是沒有忘記,也便提了出來。

阿笙的手勢稍稍複雜了一些,虞清鬆沒能瞧懂,隻好看向因著見到他過來,而起身相迎的謝放。

謝放便將阿笙手勢的意思,跟老人家說了。

虞清鬆聽後,一臉嚴肅地道:“那怎麼行?恩人待我同小石頭有再生之德,老朽又豈能這般無禮?”

阿笙沒想到老先生這般固執,有一些些發愁。

餘(虞)老先生年長他這般多,總是恩人,恩人的喚他,他當真不習慣。

阿笙求助地看向二爺,希望二爺能夠幫忙勸說老先生。

虞清鬆:“恩人您不必找二爺當說客,禮不能廢。您是我同小石頭的恩人,老朽沒齒難忘。”

阿笙麵上露出幾分心思被戳穿以之後的尷尬。

老先生的眼神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謝放出聲道:“老先生喊阿笙恩人,確實不妥。”

虞清鬆皺著眉,微帶著些許不解,以及幾分不悅地問道:“為何?”

“這段時間,您不是總問,我什麼時候帶您要教授的那個學生,帶來見您?且時不時地拿話試探話,疑心我是不是當真有那麼一個需要您教授的朋友,懷疑我隻是為了誆您在我府中落腳,編造那麼一個借口麼?

喏。今日我便正式將您要將的學生,介紹給您。”

這一回,麵露尷尬的人成了虞清鬆。

他知曉謝南傾是個聰明的,可他沒想到他平日裡……自認為已是極為委婉的試探,竟都被對方給察覺到了。

直至謝放將雙手,輕搭在阿笙的肩上,將阿笙往老先生麵前帶著走了幾步,老先生像是忽然預感到什麼,瞳仁變大,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隻聽謝放繼續道:“方笙,長慶樓少東家。隻是蒙學那幾年,在私塾裡頭跟著老師學過字,也順帶著學過幾天的畫。

因著新式學堂的升起,私塾因學生大量減少,無以為繼,阿笙也便中斷了學業,等於未正經係統學過繪畫。不過在繪畫上,頗有天資。隻要是瞧過幾眼的畫,便總能臨摹地惟妙惟肖。

以上,便是先生您即將要教授的這位學生的情況。不知道先生,對於這位學生,可還滿意?”

既是未來會是老師同學生的關係,當老師的總是喊學生恩人,自是不大妥當。

虞清鬆久久未曾回過神。

莫說是老先生,便是阿笙聽了二爺的這一番話,亦是目瞪口呆。

許久,還是虞清鬆率先回過神,老人家向謝放確認:“那日,您在臨水街所說的,說是您的那位朋友有些特殊,故而需由我來教授。還說,隻要是老朽見了那位學生,便當即能夠明白,為何非老朽不可……隻因,隻因您想要我教授的那位友人,便是恩人?”

謝放輕笑:“不知老先生可否介意收下阿笙這個學生?”

這事,原本謝放是想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正式將阿笙這個學生介紹給虞老先生。不過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竟然老先生恰巧過來院中找他,阿笙也在,便今日好了。未嘗不是一種既定的緣分。

介意?!

阿笙待他們爺孫兩人有恩,虞清鬆一直在介懷,自己沒有什麼能夠為恩人做的,眼下有了這個機會,開心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會介意!

“好,好,好!”

虞清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全是笑模樣,便是眼尾都笑出了褶子,分明是對這個學生滿意地不行。這會兒老先生也總算明白,謝南傾當日所謂他的那位朋友有些特殊,是個什麼意思。恩人不能說話,單這一項,確是不容易找到合適的老師。,

“阿笙,見過老師。”

謝放輕輕地拍了拍阿笙的肩,笑著提醒他道。

阿笙未見過老先生的畫,可他是見過老先生刻的字的,自古字畫不分家。

老先生的刻字那般好看,繪畫功底想必不淺,至少,教授他定然是綽綽有餘。否則,二爺也不會找先生當他的老師。

可,可先前老先生不是說了,若是要他收徒,得看學生天資如何麼?

如同二爺所說的,他,他沒什麼繪畫的底子,二爺所謂的臨摹什麼像什麼,絕對是高看他了,其實他不過是他擅長的那幾幅畫臨摹地比較像罷了。

阿笙擔心老先生一旦收他

為學生,便會發現他其實天資駑鈍,是塊朽木,屆時,礙於恩情,不好不繼續教授他,如此,反倒不美。

阿笙比劃著,“老先生,您,您要不要再好好考慮考慮?阿笙……沒有二爺說得那樣聰明。”

阿笙比劃完,拽了拽二爺的袖子,懇請二爺將他的意思,傳達給老爺子。

小石頭瞧不懂恩人哥哥在比劃什麼,亦是有些著急。

要是爺爺的學生是恩人哥哥,那豈不是意味著往後他經常能見到恩人哥哥了?多好的事情啊?

隻是恩人哥哥為什麼沒有聽南傾叔叔的,喊爺爺老師呢?

難道恩人哥哥不想投在爺爺門下?

虞清鬆聽後,嗬嗬一笑:“誰告訴你,繪畫畫得好的人,需得是個聰明人?繪畫這一行,是需要天資不假,可願意下苦功夫,吃得了學習技法上的苦,投一個名師門下,潛心習作,同樣不可或缺,甚至很多時候,重要程度要超過天資。

老朽雖不是什麼名師,不過在繪畫上,亦有自己的獨到的心得同技法,自認為定能當好一名合格的老師。”

天資是送上青雲的好風,可以借勢、借力,可若是沒有堅持,吃不得苦,便是上去了亦容易掉下來。

繪畫同這天底下任何事一樣,都需要吃得苦中苦。

老人家話鋒一轉,“還是說,恩人擔心,往後吃不了學畫的苦……”

學廚可比繪畫苦多了,冬天冰水刺骨,夏天廚房能將人給悶出病來,切菜切到手指頭,被濺起的油給燙傷,這些苦,在阿笙這裡都算不得什麼,何況是繪畫。

阿笙拚命點頭,他忙比劃道:“去可以的,我不怕吃苦。”

虞清鬆從阿笙臉上的神情裡,瞧懂了他的意思,隻是不確定,於是隻好看向謝放。

謝放輕笑道:“阿笙,老先生在等這你給他行禮呢。”

阿笙雙膝跪在地上,磕頭,給老師行禮。

謝放同虞清鬆兩人一愣。

“哎……隻是拜老師而已,不需要行此大禮……罷了。當是我們師徒兩人有緣,我便收了你,當我的大弟子,可好?”

阿笙抬起頭,有些茫然。

方,方才不是二爺說,老師在等著他行禮麼?

謝放瞧出阿笙眼底的茫然,笑著解釋道,“通常老師收學生,隻需要鞠躬便成了。跪拜是正式拜師才行的禮。老先生的意思是,既是你方才行過大禮。他便收你在他門下。

我知你已拜了師。不過學廚同繪畫,不衝突,倒不算是有欺師門。你回去試探下喬師傅口風,若是喬師傅介意,日後,你繼續跟在先生門下學畫,稱呼老先生為老師即可。

左右老先生住在春行館,有專人伺候。用不著你這個小徒弟晨昏定省的。”

虞清鬆:“……”

好麼,好不容易收個獨苗,還得跟人家共享這一根獨苗,他還是沒法享受師傅待遇的那一個。

這事整的。

要是換成其他人,虞清鬆

自是未必肯,可阿笙於他有恩,他又實在喜歡阿笙,也便默認了謝放的提議。

反正現在拜師學藝,確是沒有以前那般嚴苛了。

徒弟圖師父的名聲,隻是掛在師父名下學習,連師父的麵都未必見過,也不是沒有的事。

於是,阿笙便這麼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地有了繪畫上的老師。

“來,起來吧。”

虞清鬆扶新收的徒兒起來。

喔,不對,恩人現在還算不得是他徒兒。

聽二爺的意思是,他能不能當成師父,還得看恩人學廚的那位師父同不同意……

罷了,老師便老師麼。

老師同師父,不都有一個“師”字。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麼!

他有老師了?

阿笙在被老先生給扶起後,大腦還處於迷迷瞪瞪的狀態。

往後在繪畫上,他不需要再自個兒琢磨,如果遇上技法上的不懂,有可以問詢的老師了?

“好哎!!爺爺的大弟子便是阿笙哥哥!!”

“好哎!!”

小石頭拍著手,高興地圍著他的阿笙哥哥又是蹦,又是跳的。

東院歡快的絲竹管弦的聲音透過院牆傳來。

今日春行館,當真到處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隔了一條巷子,幾重院門的康府,可就一片冷肅。

當時戲台上,康沛嫻、梅香主仆二人,由春行館的小廝陪同著,眼睜睜地在康誌傑的眼前,被帶走。

硬是挨到那位詹局長因公事提前離開,康誌傑才得以離席。

回到家,康誌傑第一時間,發動府中丫鬟、小廝,去找妹妹康沛嫻回來。

康誌傑原先計劃著,將妹妹康沛嫻嫁給阿笙,從方慶遙、方笙父子二人手裡敲得一大筆彩禮。

如今,這條財力已然被康沛嫻、謝放兩人堵死,康誌傑豈能甘心?!

早知道,他應該一開始便狠狠心,將沛嫻那個死丫頭嫁給老頭做續弦!

旁人會怎麼看康府有什麼要緊?!

銀兩到手才第一要緊!

及至天黑,丫鬟、小廝回報,找不到小姐。

“砰——”

“砰——”

“找不到人?什麼叫找不到人!”

康誌傑怒氣衝衝地摔了手邊的茶盞,眼睛赤紅。

“混賬!!!”

“混賬!!!一定是謝南傾乾的!!謝南傾該死!謝南傾真是該死!!!

“少,少爺——”

小廝著急忙慌地跑進房中。

康誌傑怒道:“說!”

小廝臉色蒼白:“少,少爺……外頭,外頭來了好多要,要債的……他,他們手裡頭有,有家夥……”

康誌傑臉色血色褪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消息是乘著風的翅膀。

謝二爺在春行館大宴賓客,並且夢暉園的沈老板前去府中唱戲一事,實在陣仗過大。

傳遍整個符城。

最開心,莫過方慶遙於不可。

當爹的當天晚上從店裡回來,便備了一個火盆。

因著爹爹還是擔心客人會拿康小姐那事開阿笙玩笑,便還是讓當時已經到了店裡的阿笙提前回家。

這會兒阿笙都已經脫衣睡下,被爹爹給從床上“挖”起來,非要阿笙從外頭進屋,跨一回火盆。

“來,阿笙,跨個火盆。黴運統統都走開!”

阿笙哭笑不得,知曉爹爹是一番好意,唯有配合著,從火盆上跨過去。

方慶遙嘴裡念念有詞,“好了,不好的都跨過去啦。從今往後,順順利利,順順利利。”

阿笙順利跨過火盆。

方慶遙領著阿笙進屋,帶著阿笙給列祖列宗上香。

方慶遙將香插在祖宗桌案前,給祖宗磕頭,“祖宗保佑,保佑阿笙明日的相親順順利利,為我們方家開枝散葉……”

阿笙眼睛陡然瞪圓。

爹爹方才同祖宗,說,說什麼?

誰,誰明日要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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