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學明一說起自己的數學課代表,就一個腦袋一百個大:“彆提了,她今兒又曠了一上午的課。”
隔壁班班主任哈哈大笑:“喲,又打麻將去了?”
顯然對這位麻將少女的行徑早已了若指掌。
“這回不是打麻將。”羅學明牙齒咯咯響,“說是昨天晚上什麼,什麼獅子座流星雨特彆大,看流星去了。”
3班的物理老師張永東,人稱東哥,忍笑糾正了他:“是獵戶座流星雨的極大。”
“我不管什麼座,有多大,反正她又逃課了。”羅學明伸出三隻指頭,麵無表情,“這個月已經第三次了。”
而今天才10月11日。
“打麻將逃課是不對,但是看流星的話,她不是一向喜歡這些東西?”東哥抽出她的物理卷子,遞給羅學明,“又是滿分。”
1班的物理老師開始頭疼:“又是滿分。我們班最高就93,還有十來個都沒及格。我說你們班這徐晚星可真是個奇葩,老逃課打麻將就算了,怎麼還老考滿分!”
東哥哈哈笑,故作憂傷卻難掩喜悅:“這我也納悶啊。這回我和老張出題的時候,還特意挑了點難度係數比較大的題,就想銼銼大家的銳氣,這不高二剛開頭嗎?得給大家緊緊弦,有點緊張感才行。誰知道這家夥,哎——”
最後一個哀傷的語氣詞,硬生生被他帶出了喜氣洋洋的感**彩。
恰逢隔壁文科辦公室的英語老師走了進來,把記分冊往羅學明桌上一扔,哼了一聲:“物理滿分有什麼用?看看她的英語成績吧。”
羅學明低頭一看,兩眼發黑。
好家夥,42分。
張春月毫不心軟,跟著又補充了句:“哦,我剛在隔壁聽見陳老師說,她語文68。”
羅學明:“………………”
徐晚星此人,是真的奇葩。
從來生物學分析男女大腦構造時,都說男生偏理,女生偏文。可她偏偏不是這樣。她的理科出奇的好,天賦過人,記憶力驚人。
高一那年剛入學時,羅學明為培養大家對數學的興趣,隨口說了圓周率的發現與曆史發展過程,並且在黑板上寫下了小數點後二十位數。
誰知道課間時,值日生不慎擦掉了一半。
羅學明自己也背不出二十位數,下節課開始時,憑借記憶補充了幾位,就開始翻筆記,哪知道有人口齒清晰地報出了缺失的那五個數字。
他朝人群裡看去,揚了揚手裡的粉筆,表揚說:“很好,大家看看,有的同學習慣多好啊,還知道上課記筆記。”
雖然π的小數點後二十位,其實並沒有什麼記筆記的必要,他也是無心誇一句,想著和學生初次見麵,多一點讚美總是好事。
哪知道在教室偏後的角落裡,個子矮小的少女笑了笑,大大咧咧地接嘴說:“沒有,也就上節課多看了兩眼,一不小心記住了。”
羅學明一愣,抬眼看見了本尊:“你叫什麼名字?”
角落裡,少女穿了件大紅色t恤,醒目而耀眼,露出兩排小白牙嘻嘻一笑。
“徐晚星。”
那一天,羅學明以為這位新生在裝逼,哪知道這位裝逼少女竟在極短的時間裡證明了自己過人的理科天賦,迅速成為他的得意門生。
當然,除了得意門生,也是最讓他頭疼的超級惡霸。
這家夥打架在行,嘴皮子利索,從小跟著父親在夜市摸爬滾打賣抄手,愣是練出了一身市井氣,不出半個學期就在六中混出了名堂。
身為班主任,羅學明管不了學生那麼多,畢竟當老師的一向如此,隻要孩子成績好,其他的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寬容以待。隻可惜徐晚星的數理化成績的確沒得說,然而雙語也差勁得讓另兩位老師吐血。
一整年過去,剛升高二的徐晚星被拎來辦公室批鬥過無數次,下蹲也做了少說上萬個,可惜這位偏科少女的科不止偏了那麼一點點,就好比——
“事到如今,我也隻能跟您實話實說了,我媽當初生我的時候,醫生說我先天有點缺陷。”徐晚星信誓旦旦地站在辦公室,方才提起來的心在看見辦公桌上的幾張周考卷子後,塵埃落定。
明明中午才被罰了下蹲,這會兒還腿發軟呢,忽然又被叫來辦公室,她當真以為是那姓喬的混賬東西來打小報告了。
還好不是。否則那孫子真彆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羅學明眯縫著眼睛看著她:“什麼缺陷?”
“醫生說我天生少根筋。”徐晚星唉聲歎氣,滿麵愁容,像是不願被人聽見似的,湊過來小聲說,“這話我也隻跟您說了,醫生說我左腦發育不太好,語言方麵有所欠缺,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影響了英語和語文的成績。”
“……”
羅學明默不作聲看著她,太陽穴鼓鼓生疼,片刻後,他動了。
右手一抬,將桌上的數學書拿在手中,飛速卷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開椅子,站起身來。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徐晚星的條件反射來得比他還猛,幾乎在看見他有所動作的一刹那,就猛地朝後退了好幾大步。
“羅老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退得太猛,冷不丁撞在誰身上,險些一個趔趄。她顧不得回頭看,一邊撒腿就跑,一邊頭也不回地高呼一聲:“對不起啊,尿急!”
羅學明卷著書衝她怒吼:“徐晚星,你給我回來!”
辦公室裡亂成一片,笑的笑,搖頭的搖頭。
羅學明氣得夠嗆,把徐晚星的話重述給老師們聽:“這鬼東西,胡扯一堆忽悠我,說什麼醫生說她天生有缺陷,左腦不發達,語言方麵有問題——你聽聽,這是語言有問題的人能說出來的鬼話嗎?”
“這徐晚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丫頭片子聰明著呢,就是心思不用在學習上。”
“她要是肯多花點心思在雙語上,重本也沒得跑了吧?誌在必得啊。”
“可惜了。”
物理老師張永東回頭,看著剛才被徐晚星撞上的人,和顏悅色招招手:“來了?是班長跟你說的我找你吧,來來來。”
辦公室門口站著個少年,剛才被撞得一個趔趄,卻隻換來一句頭也不回、毫無誠意的對不起。
臉色發黑的喬野捂著第二次被撞疼的胸口,一陣氣血翻湧。
不遠處的張春月還在生氣地指著誰的卷子說:“disaster也能拚錯,初中生都不會犯這種錯誤好嗎?”
喬野嘴角一扯,心想,可他媽不就是個disaster嗎?
轉學日,因為徐晚星的反複出現,徹頭徹尾都充斥著disaster的氣息。而他沒想到的是,這還僅僅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