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去肅德中學!”
一個是坐公交車,一個是坐出租車,時間差終於得以彌補,不至於相去太遠。
喬野在肅德正門下車,抬眼就看見不遠處的網吧門口已經鬨了起來。
幾個二十七八歲的小青年燙著金色卷發,穿著網管的統一工作服,不耐煩地把兩個不良少年從網吧裡拽出來,往外一扔——
“要鬨事出來鬨,彆他媽在我們網吧裡亂來,砸壞了東西,賠得起嗎你們?”
李奕辭踉踉蹌蹌往前跌了幾步,回頭就想跑,卻被徐晚星一把扯住胳膊,用力一拽,四仰八叉倒在了馬路牙子上。
李奕辭大叫:“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
徐晚星一言不發,臉色前所未有的冷,抬腳就往他手腕上踩。
路人都驚呆了,紛紛停下腳步,離得近的下意識往旁邊躲,生怕傷及自身。
那一腳堪堪碰到李奕辭,下一刻,有人重重拉住了徐晚星,把她猛地朝後一扯。那一腳終究還是落空了。
徐晚星毫無防備,被拉得一個重心不穩,朝後栽去。
她以為是李奕辭的幫手來了,下意識想穩住身形,可那人拉得太用力,她根本來不及回防。
意料之外的是,她並沒有倒在地上,反而被人用身體撐住,落進了誰的懷裡。
她猛地直起身,回頭一看,“……喬野?”
時間倉促,她隻來得及瞥見他有些淩亂的頭發,和身上單薄的毛衣。
地上,李奕辭飛快地爬起來,一邊叫著救命,一邊朝學校大門跑。
徐晚星掙脫出來,一個箭步衝上去,扒住他的後衣領,幾乎要把高她半個頭的少年提了起來,“你他媽跑啊,再跑啊!”
李奕辭又歪歪扭扭被掀翻在地。
喬野厲聲喝道:“徐晚星——”
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
徐晚星幾乎是立刻回頭,用前所未有的尖利嗓音衝他吼:“喬野,你他媽再攔我,我連你一起打!”
她死死摁住地上的人,而喬野死死攥著她的胳膊。
“不以牙還牙把這逼打一頓,我他媽白叫了老徐十七年爹!是朋友就彆攔我,不然咱倆現在就絕交!這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
網吧原本就在校園步行街上,離肅德的正門並不算遠,再加上李奕辭跑了一小段路,這動靜很快就被肅德的保安看見了。
兩名穿製服的壯漢已經開始朝這邊小跑:“哎哎,那邊,乾什麼呢?”
李奕辭穿的是肅德校服,藍白相間,一目了然。
自己學校的學生在校門口發生肢體衝突,保安神色緊張,立馬要趕來現場。
徐晚星咬牙切齒,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喬野死不鬆手。
她倒是不知道原來他也有這麼大的力氣,看似斯斯文文、弱不禁風,結果她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能掙脫。
“喬野,你他媽——”
話音未落,她被他一把拉到了身後,跌跌撞撞退了好幾步。正欲破口大罵時,卻發現喬野一彎腰就拎住了李奕辭的衣領,接替了她的位置,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他打你爸哪兒了?”喬野一字一頓。
徐晚星也一愣,“手和腳——”
下一秒,她看見喬野一把扯過李奕辭的胳膊,衝著他的小腿就是一踹。
李奕辭尖叫一聲,捧著腳又倒在了地上。
馬路牙子上有人在擺地攤賣玩具,距離他們不過三兩步,隻不過攤主早就跑到了十丈開外。
喬野一把拾起地攤上一根明晃晃的“金箍棒”,照著李奕辭的手臂就是一下。
又一聲慘叫裡,保安近在咫尺。
為首的那人掏出了警棍:“你們乾什麼?!趕緊停手!”
“走!”喬野驀地鬆手,金箍棒悶響一聲,落在地上。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用另一隻手拉住了徐晚星,朝著街的另一頭跑。
耳邊是呼嘯的風,手心是滾燙的汗。
徐晚星張著嘴,不知所措地被他拉了一路,最後停在了轉角的陰影處。
轉了個彎後,眼前的街道與先前的步行街宛若兩個世界。這裡是片茂盛的林蔭道,兩邊都沒有什麼商鋪。在這寒冷冬日裡,草木凋零,萬物頹敗,林蔭也成了零蔭。
無數枝乾孤零零伸在頭頂,一片葉子也沒有,還擋住了路燈的光線,頗有些哥特童話裡鬼影幢幢的意味。
喬野停了下來,回頭對上徐晚星的眼。
她還茫然地站在那裡,望著他時,眼底一片驚異。
“你乾什麼?”她不可置信地把手抽回來,心跳如雷,腦子裡像是被雷劈過。原先的憤怒被震驚取代,連帶著這一路以來把她燒得理智全無的仇恨,也在一刹那被凍結。
“你不是要報仇嗎?不是要以牙還牙嗎?”喬野的聲音也是一片暗啞,帶著急促的喘息。
“你腦子進水了?”徐晚星張大了嘴,“你,你——你他媽不讓我動手,自己瞎幾把動什麼手?”
她的腦子已然不聽使喚,心跳如雷,手還在哆嗦。
憤怒回籠,理智不在,震驚有之,迷茫有之。她簡直不知道喬野在做什麼,打斷她的計劃,然後又來這麼猝不及防的一手。
這他媽神經病嗎?!
卻聽下一秒,從未說過臟話的人開口就是一句:“我他媽也覺得自己腦子進水了。”
冷冰冰的,隱忍的,帶著怒氣的聲音。
喬野的眼神像鋒利夜刃:“徐晚星,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被記大過的人了?要是不記得,我來提醒你。是你自己說的,如果你再打架、再出事,校長說了他會親自開除你,誰都兜不住你!”
那一字一句帶著少年的怒火與心急,卻像街角的風,刹那間吹滅了她心頭的火。
原本是火光滔天,此刻卻忽然之間儘數熄滅。
仿佛兜頭被潑了盆冷水。
徐晚星怔怔地望著他,隻感覺到他聲線緊繃,仿佛恨不能掐住她的脖子,最好能哢嚓一下掐死她的那種。
也是到了這一刻,她才來得及去看他那洗過之後還未擦乾,來的一路上又被風吹亂的頭發。素來乾淨整潔的少年,此刻穿了件單薄的毛衣,腳下還趿著雙棉拖鞋……
可麵上的表情卻與這身裝備毫不匹配。
夜色濃烈,樹影幢幢。
喬野低頭看著她,“你不能動手,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