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賽車玩到桌球,從打地鼠玩到射擊,最後實在閒著沒事,把剩下的遊戲幣都獻給了娃娃機。可調試得鬆鬆垮垮的機器全然不給麵子,幾十枚遊戲幣進去了,一隻玩偶也沒有抓起來。
走出遊戲廳時,商場已經關門,他們從側門的電梯下樓。冬夜的蓉城依然燈火輝煌,但行人已悉數歸家,街上隻剩下零星幾個身影。
府南河在夜色中靜靜流淌,五光十色的燈火將河麵映照得輝煌明亮,仿佛銀河。
他們沿著河邊慢慢走著,很久也沒有說話。
最後是徐晚星開口:“謝了,喬野。”
“謝我什麼?”
“謝謝你體諒我老年人生活過了這麼久,帶我來體驗一下年輕人的人間煙火。”她揚了揚手裡的購物袋。
他看她片刻,“這麼客氣,可不像我認識的校霸徐晚星。”
“這麼體貼,也不像我認識的高冷學霸喬野。”
她知道他的用心,想把這些年來她錯過的很多事情都重新帶回她的世界。今夜平淡溫馨,她很放鬆也很放肆,仿佛再也沒有需要操心的事,再也沒有時刻壓在心上的沉重負擔。
見招拆招片刻,喬野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在想。”
“需要我提供一下參考思路嗎?”
她乾脆利落地搖頭,“才不要。念書的時候就全靠你提供思路,這都多少年了,難道我一點長進也沒有?”
“是我沒長進,總是恨不能親力親為,把最好的解題方案雙手奉上。”
對視片刻,徐晚星移開視線,“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激你,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都是。”
銀河如練,冬夜寂寂。
她沉思片刻,才開口說:“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想想自己想要做什麼,希望成為什麼樣的人,有能力辦到什麼事,未來要怎麼生活。”
她說:“我爸走了,人生好像出現了一大塊空缺,雖然沒有那麼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可是操心了這麼多年,突然一下無所事事,我好像失去了重心。”
“我知道你會建議我繼續念書,朝你我熱愛的方向走下去。有你在前,這條路也許會順得多,畢竟你也說了,你熱衷於為我提供解決方案。”
徐晚星嗬出一口氣,白霧氤氳不散,像是一個謎。
她低頭笑笑,輕輕踩在河邊的石板路上,“可是喬野,我不想隻當一個被指引的影子。我也想做顆星星。”
脫離你的指引,靠自己發光,哪怕發光的晚了些,哪怕光芒微弱暗淡,至少它完完整整屬於我。
屬於徐晚星。
她灑脫一笑,抬起頭來,“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關於你的媽媽。”她斟酌片刻,笑著換了個詞,“我們的媽媽。”
徐晚星離開那天,送她的人一大堆。
她用了一天時間向顧先生辭彆,謝謝他這些年來的照顧。顧先生看著眼前不知何時長大的小姑娘,隻含笑說了句:“朝前飛吧,想落腳時,再回巢來。”
她用了一天時間收拾好了房子,將多餘的東西都打包寄放在於胖子那裡,然後掛牌出租,將後續事宜交給了春鳴。
她跟辛意徹夜長談,認認真真告訴好友,人一輩子隻活一次,活給自己,其餘任何人都隻是陪襯。
她抱著春鳴喝了一整瓶酒,拍拍他的背,說世界很大,總有人愛你。實在沒有的話,自己愛自己不行嗎。春鳴哈哈大笑,說老子最愛的就是你。
最後,是萬小福。
他不知所措地想要勸她留下來,眼圈都紅了。那模樣像極了當初得知老徐生病,硬要留下來照顧徐晚星的少年。
那一年,他說的話還曆曆在目。
他說:“徐晚星,我是喜歡你,想幫你,但幫你是我的個人意願,你用不著有壓力。我沒有半點道德綁架的念頭,也用不著你還我什麼。我萬小福做事坦坦蕩蕩,一碼歸一碼。徐晚星你愛我也好,不愛我也罷,那是你的個人選擇。而我幫你也一樣,這是我的個人選擇,也請你不要拒絕。”
“如果說有什麼私心,你也用不著害怕,坦白說給你聽吧,我做這麼多就圖一件事。”他咧嘴笑了,撓撓頭,說,“徐晚星,你回頭看看我吧。一眼都行,一眼就好。”
那麼多年裡,徐晚星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放在眼裡,唯獨追在喬野屁股後頭,他講好聽的她笑,不好聽的她還笑,萬小福快被氣死了。
憑什麼他喬野能得到這份青睞啊?關鍵這死人還他媽身在福中不知福。
萬小福沒有彆的心願,知道自己沒有喬野的好皮囊和好能力,也知道徐晚星不可能突然之間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轉眼愛上他,但他自忖這顆真心無論如何不比喬野差,他隻缺一個好的開始,那個開始需要一個充分必要條件,那就是徐晚星回過頭來,認認真真看到他。
七年後,徐晚星站在馬路邊上,衝著萬小福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福哥,彆等我了。大好的青春等著你,大把的好姑娘值得去愛。”
萬小福眼圈都紅了,“我不稀罕!”
“我稀罕。”徐晚星溫溫柔柔笑了,鬆開手,認真抬頭望著他,“你那麼好,我希望你身邊也有個最好的人。”
不是他不夠好,是曾經這顆心裡有人,後來就再沒彆的人能突破心防。她活一輩子,不想貪圖安逸就選擇一個全心全意愛她、而她不夠愛的人。
萬小福值得最好最誠摯的心意,而這一點她辦不到,給不了。
很多人相送,最終開車將她載去機場的卻隻有喬野一人。
他素來話少,也沒有太多可以絮絮叨叨的叮嚀,隻沉默地一路相送,陪她走到了安檢的隊伍儘頭。
“回去吧。”她仰頭笑。
“嗯。”
“不用擔心,我走到哪裡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晚星。”
他笑了,依然點頭,回以一個單音:“嗯。”
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嫌話費貴,可以打語音電話。”
“……”徐晚星差點沒笑掉頭。
“長胖一點,女孩子太瘦也不好看。”
“知道了。”
千言萬語,到最後也隻剩下一句:“照顧好自己。”
他站在人群最末,與她之間隔著一條紅色的隔離帶。她隨隊伍逐漸遠去,而他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靜默地望著她。
一直到她消失在安檢口,回望那一刻,還看見他靜止不動的身影。
眼眶一熱,徐晚星毅然決然轉身離去。
而大廳裡,喬野接到宋辭的電話。
“走了?”
“走了。”
“聽聽您這語氣,嘖,你也有今天啊。”
喬野頓了頓,淡淡地說:“收拾好你的東西,準備喬遷新居——”
“彆彆彆,我就嘴賤一下。”宋辭賠笑,“晚上喝酒?”
“不喝。明天要上班。”
宋辭摸不著頭腦,“你說你舍不得人走吧,那就把她留下來啊。又不勸,又不攔著,還他媽眼巴巴把人送走,這我可真搞不懂了。”
喬野望著早已沒有她身影的安檢口,又站了好一會兒。
他說:“她心比天高,不甘心做我羽翼下的幼鳥。”
“所以你放她飛了?萬一她飛不回來了呢?”
他笑笑,“那就換我去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 .
晚星會發光,後續都是糖(或車?
喜怒哀樂,謝謝大家都陪我一起走過來了,這篇寫到後麵確實是有一點點沉重的亞子。下篇我就放飛自我了,寫個人美路子野的女導演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天日地,結果日到一塊鋼板被降服的故事。
《年年有魚》都收藏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