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實話,他聞了,被迫的。
江辭無見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想了會兒,大方地說:“宴朝一,我那天其實也聞你了。”
“咱倆就算扯平了。”
宴朝一:“……”
這叫扯平了麼?
江辭無繼續說:“你要是還介意的話,那再讓我聞回去就行了。”
聽見這句話,宴朝一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那晚的畫麵。
他的視線莫名地落到了江辭無白皙的脖頸上,意識到自己在看哪兒後,他猛地收回視線,扭頭就走。
肯定是因為陽間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了。
江辭無看了眼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收回視線繼續玩遊戲。
王龐龐納悶地問:“江老板,宴哥怎麼聽你說要聞他就跑了啊?”
“宴哥他難不成……”
江辭無抬眼看他:“難不成什麼?”
雖然店裡沒有其他人,但王龐龐還是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們倆才聽得見問:“難不成有狐臭啊?”
好好的一個大帥哥,因為有狐臭所以不想被聞,十分合理。
江辭無:“……”
“沒有,他挺香的。”
王龐龐盯著他,半信半疑地說:“江老板,我聽說有的人就是覺得狐臭是香的。”
江辭無:“……”
………………
天色越來越暗,華燈初上,小夜下班。
按理說在鬼樓的歇業時間裡,這條巷子幾乎是不會有人來的,一片寂靜。
但這幾天因為宣弘壯的事,不少鬼樓的客人、抓鬼過的熟客都會來香火店買紙紮小人,以防萬一。
時不時有人進出香火店,死寂的小巷子多了人煙味,月光灑落下來,陰森漆黑的巷子似乎亮堂了幾分。
“你買了幾張啊?”
“我買了十張,我家裡人一人一張。”
“下次江老板要是還打折,我一定要多囤一點。”
“我希望下次彆有宣弘壯那種人出現了。”
“你看見同城微博沒?有人在郊區看到了疑似宣弘壯的人。”
“臥槽,真的假的?”
“臥槽。”坐在香火店裡的王龐龐也忍不住說了句,連忙點開微博搜索。
【咕嘰咕嘰:有宣弘壯的消息嗎?這幾天我都不敢出門了。】
【金老板建材批發:在熙西區離開陵安市的地方好像看到通緝犯宣弘壯了?這照片是他嗎?】
【大蒜好難吃:能不能彆整天發虛假消息?現在連門都不敢出,造謠犯法啊家人們!】
【百事還是可口:大家彆以訛傳訛啊,等官方通報就行了,江氏香火店,啥時候通報?】
【空格:如果我遇到了宣弘壯,就他讓知道通緝犯的賞金也是能漲的!】
…………
王龐龐劃了一圈,沒看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放下手機,看了眼貨架上賣光了的紙紮小人,樂嗬嗬地對江辭無說:“多虧宣弘壯成為通緝犯了啊,咱們的紙紮小人能賣的這麼好。”
“蒼天有眼,讓他多逃兩天吧。”
江辭無剪刀頓了頓,對他說:“估計逃不了多久了。”
夜遊巡使好奇地問:“因為林衍天提供的手機號碼嗎?”
“不是,”江辭無頓了頓,開口道,“是因為他們在找林衍天幫忙了。”
“通緝犯的事情鬨大了,宣弘壯頂著那張臉沒法走到公眾眼皮子底下。”
“至於手痣男,他一直不肯暴露,突然間那麼多人都知道他的事情,肯定會惱羞成怒。”
王龐龐想了想,問道:“然後來找我們?”
江辭無嗯了聲:“大概率是會的,不過在找我們之前,肯定會先拿宣弘壯撒氣。”
“這兩天警方要是找不到宣弘壯,至少能找到宣弘壯的屍體。”
隔天早上,江辭無一隻腳剛邁進香火店,就接到了榮道長的電話。
“江道友,警方根據你昨天提供的手機號找到了宣弘壯的藏身之處。”
“宣弘壯死了!”
江辭無淡定地哦了一聲。
榮道長愣了下:“江道友你已經預料到了嗎?”
王龐龐驕傲地說:“江老板昨天晚上就算到了!”
說完,他大概是覺得這話有點問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不是江老板殺的。”
江辭無:“……小榮道長,有手痣男的下落嗎?”
榮道長:“沒有,調查了能查到的所有監控,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陸師伯說他還是不主動出現,大概是查不到了。”
江辭無應了聲:“知道了。”
等他掛掉電話,王龐龐忍不住問:“江老板,你真的不會算命嗎?”
“上次說宣弘壯跑了他就跑了,這次又說準了宣弘壯死了。”
江辭無:“看來是我有點天分,改天去學學算命。”
王龐龐第一個舉手:“江老板,我來當你的試驗品。”
夜遊巡使舉手:“我當第二個。”
說著,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一道沙啞的男聲響起:“我、我來買紙紮小人。”
江辭無餘光瞥見是陳光,隨口說:“隨便拿。”
陳光緩緩抬腳,走進香火店,他臉色慘白,腦門上儘是虛汗,動作僵硬緩慢,仿佛隨時能倒下似的。
江辭無多看了他兩眼,見他身上沒有陰氣,收回視線,低頭剪紙紮小人。
王龐龐扭頭看了看,樂嗬嗬地問:“小陳,你怎麼看起來這麼虛?昨晚乾嘛了?”
陳光走到貨架邊上,像是機器人似的,一頓一頓地扭頭,露出一張呆滯的臉,右眼睛還有點紅。
見狀,王龐龐又問:“小陳?你眼睛怎麼回事?紅眼病麼?”
聽到這話,陳光右眼眼球突然轉了轉,緊接著直直地盯著他,低聲道:“我來買紙紮小人。”
王龐龐被他盯得打了個激靈,低聲問江辭無:“江老板,小陳怎麼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啊。”
江辭無掀了掀眼皮,看著陳光顫顫巍巍走到貨架前,僵硬地拿起一張紙紮小人。
他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發出來似的,又沙又啞:“我來買紙紮小人。”
拿了紙紮小人後,陳光慢慢走向貨架,嘴裡仍然呢喃著:“我來買紙紮小人。”
像是隻會說這一句話。
江辭無微微皺眉,目光在他身上遊移一圈,落在他臉上。
陳光的神情呆滯,左眼無神失焦,泛紅的右眼卻沒有失焦。
右眼對上他的視線後,眼白處的紅色漸漸擴大,眼神陰冷,直勾勾地盯著江辭無。
這眼神不是陳光的,像是被操縱附身。
江辭無對他說:“熟客了,算你一百一張。”
陳光仿佛沒聽見似的,還是重複著嘴裡的話:“我來買紙紮小人。”
江辭無放下手機,背脊慢慢繃緊。
陳光走到櫃台前,手指僵硬地鬆開紙紮小人,下一秒,突然張大嘴巴,狠狠地咬了過來。
在他靠近的刹那,江辭無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人踹倒。
陳光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不停,嘴裡發出野獸似的吼叫聲,又從地上爬起來衝向江辭無。
王龐龐在一旁被嚇傻了:“臥槽臥槽,江老板,陳光該不會的狂犬病了吧。”
江辭無皺了皺眉,大步上前,掐住陳光的脖子,礙於這是陳光的身體,他沒有多打,讓王龐龐找了繩子把人捆在椅子上。
“小夜,給小榮道長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一趟。”
江辭無低頭盯著陳光泛紅的右眼,他右眼瞳仁裡淬著陰毒的光,像是在謀劃著什麼殺了他。
隻針對他,沒有針對一旁的王龐龐。
江辭無微微眯起眼睛,勾起唇角:“是你啊痣男。”
聽見痣男兩個字,陳光右眼的眸色更沉了,接著右眼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環視香火店。
江辭無挑了挑眉,拖著他的椅子,把人拉進了紙紮人堆裡。
“呃、呃……”被操縱的陳光奮力掙紮,不僅沒有掙脫繩子,反而把椅子弄倒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他躺進了許多紙紮人的懷抱。
預約了早上玩鬼樓的客人走進香火店的時候,看見在紙紮人中扭動著的陳光,被嚇了一跳。
“等一下。”夜遊巡使雖然有心攔著他們,但他削瘦的身體根本擋不住客人的視線。
客人一邊往裡看,一邊低聲討論:
“臥槽,怎麼回事?”
“他發羊癲瘋了麼?”
“不像啊,我知道了,是新劇情!”
“那我們等一等,看完再進去玩吧。”
…………
夜遊巡使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聽見他們的話後,乾巴巴地順著往下說:“你們真有眼光,真聰明。”
客人愣了愣,立馬低頭發微博艾特鐵膽寸寸來調查。
過了十幾分鐘我收到消息的榮道長匆匆趕過來。
他檢查了一下陳光的情況,皺眉道:“江道友,這似乎是中了咒。”
聽到這話,江辭無立馬拿出手機,拍了幾張陳光的照片和視頻。
榮道長愣了下:“江道友你這是在做什麼?”
江辭無:“留下證據。”
他振振有詞地說:“手痣男心狠手辣,殺了宣弘壯不說,又對陳光使用了茅山邪術。”
榮道長附和地點點頭:“不錯,他惡貫滿盈。”
江辭無:“他的通緝賞金肯定不止五十萬。”
榮道長點點頭:“不止……嗯?”
他沉默片刻,輕聲問:“江道友,現在當務之急是解了陳先生身上的咒術。”
話音落地,陳光突然翻起了白眼,開始抽搐。
“呃、呃……”
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短促的音節,片刻後,抽搐停止,一張黃符紙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
江辭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黃色。
他俯身撿起來遞給榮道長。
“和這個符紙有關麼?”
榮道長接過,低頭看著黃符紙,遲疑地說:“似乎是種茅山傀儡術。”
“我不太確定,得讓陸師伯去看一看。”
江辭無點頭:“行,把陳光也一起帶去檢查檢查。”
“好,”榮道長點點頭,掃視一圈香火店,他看著簡陋的香火店,緩緩說,“江道友,那你們呢?”
江辭無:“看店啊。”
榮道長:“江道友,我的意思是你們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回住所?”
“香火店人來人往,容易中招邪術,另一方麵也沒有祖師爺坐鎮,邪祟可以隨便入侵,太危險了。”
“不如和我一起去找陸師伯他們,陸師伯帶了祖師爺的小金身,宣弘壯背後的人不可能在祖師爺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江辭無想了想:“不用了。”
榮道長連忙說:“江道友,陸師伯那邊你不用擔心,還有很多空房。”
江辭無打斷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是你們來的道士還挺多的。”
榮道長愣住了:“啊?人多點不是更安全麼。”
江辭無:“人太多了,賞金不夠分。”
榮道長沉默了。
王龐龐連忙說:“榮道長,你不用擔心我們,雖然我們的香火店漏洞百出,但、但是……”
江辭無:“但是你們的江老板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