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1 / 2)

這間偏殿裡所有東西都是禦賜之物,就連站著的宮女都是,隻是這方鎮紙特殊了一些,是皇室內傳承了兩百年的寶物。

江遂一個頭變得兩個大,右相還在外麵等著,他沒辦法,揮手讓宮女把殘渣整理了,然後,他親自走出去見右相。

這還是第一回江遂迎出來見他,右相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胡子,沒有在臉上表現出驚異來。

隻要不對著左相,右相就還是那個慈眉善目的三朝元老,等江遂走到他麵前,他放下胳膊,謙虛的拱手:“老臣見過攝政王。”

“李大人不必多禮。”

右相大名叫李持齋,從做官起至今,已經過了整整四十個年頭,熬死了兩個皇帝,又當了新皇的開元功臣,一生不可謂不傳奇。

要是他在朝上能少吐出一些芬芳之詞,江遂一定會更尊敬他的。

找地方坐下,江遂問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右相和江遂的父親有些交情,江遂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這位老人家,滿朝文武裡,他對右相的印象還算是不錯的。

右相坐下以後又開始捋胡子,就那麼幾根灰白的毛,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捋的,江遂盯著他的動作看,右相沒發覺,還在娓娓道來。

“今日在朝上,我雖未曾言語,但實際上,我是支持左相所奏之事的。”

江遂聞言一愣,“秀才減免還是……”

右相臉一黑,“自然是皇上立後。”

江遂笑了一聲,“此事想必不止右相,滿朝文武裡,大半都是著急的。但這畢竟是陛下的私事,我們再急也沒用,還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是是是,”右相敷衍的點了點頭,“王爺說的是,可陛下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後宮空置,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這天下百姓、黎民蒼生該怎麼辦?”

衛氏子嗣薄弱,衛峋的爺爺一生放縱不羈愛自由,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遊山玩水和創作詩文上,他在位的時候無功無過,最後隻留下一堆詩稿畫卷,以及零星三四個不成器的皇子。後來衛峋的爹、也就是老皇帝登基了,他不僅昏庸,還缺德,上位以後立刻就把年紀大的兄弟都關起來,或者找個由頭宰了,搞得如今宗室裡就剩下一位親王,就是那個比衛峋大不了幾歲的誠王。

大概是老皇帝太缺德了,所以即使他後宮幾百人,男的女的外國人奴隸全都有,但他的孩子仍然很少,到了衛峋登基以後,幾乎都沒剩下什麼人了。

皇室凋零可不是好兆頭,所有大臣的眼睛都盯著衛峋的下三路,恨不得他能改名叫送子大帝,三年抱倆算什麼,兩年抱八才是真本事。

……

右相說話沒有左相那麼激進,他是溫和派,尤其喜歡打感情牌,從衛峋說到先帝,從先帝說到江遂父親,再從江遂父親說到江遂自己身上。

“為人臣者,便要為君分憂,雖說這種事咱們不能身體力行的分憂,但多進言幾次,總是沒錯的。不留老弟若是還在世,一定也希望皇室能夠開枝散葉、多子多福,除了皇室,不留老弟想必還會惦記著王爺的婚事,如今王爺已經二十有三,卻還是一個人,這可……”

江不留就是江遂已經過世的老爹,右相一口一個不留老弟,好像他和江遂爹關係有多好一樣,其實就是同僚關係,私底下串門過幾回而已。

不管哪個年代,小輩都受不了長輩的催婚,一聽右相說到自己,江遂心中頓時警鈴大作,趕緊截斷了他的話頭。

“右相說得對,是本王疏忽了,本王今天就寫折子,上奏給陛下,若陛下不聽,本王再接著寫。”

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這世上必然有一個人要被催婚,那他希望,那個人不是他。

……

右相聽了,笑眯眯的點頭,“我就知道攝政王是忠臣良將,陛下一向聽王爺的話,王爺親自上奏,可是事半功倍。”

多好啊,江遂去說,他在家美滋滋的待著,就不用看見衛峋那張一聽立後就要掉冰碴子的臉了。

這才叫真正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呢,連怎麼死,他都替道友準備好了。

……

被右相這麼一打岔,原本寫好的名單毀了,鎮紙碎了,而他還多了一個寫奏折的任務,眼看著天快黑了,等右相離開以後,江遂坐在文華殿想了一會兒,抬腳往外邊走去。

也是巧,正好這個時候,秦望山來請他過去用晚膳了。

寫奏折不如當麵說,衛峋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帝了,該學會自己拒絕催婚了。

辭職計劃的第一步,不再做皇帝和大臣之間的傳聲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