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1 / 2)

兩人一直對視, 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這場麵比江遂想象中的還要尷尬。

過了一會兒,江遂主動打破沉默, “上午的殿試結束了?”

“嗯。”

江遂哦了一聲, 今天的他對時間不怎麼敏感, 但他也能感覺到, 好像現在距離午時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提前結束,今天的殿試還能完成嗎?若是時間不夠,陛下下午的時候就要加快進度了, 這是陛下第一次獨自進行殿試,不能出現紕漏。”

衛峋聽他說這些,心裡頓時一陣無名火起,恨不得立刻站起身來, 指著他的鼻子將他斥責一頓,然而, 一來,他舍不得,二來, 他不敢。

他怕看見江遂沉默又無措的樣子。

衛峋盯著他, 憋了半天, 最後還是徹底泄氣下來,他無可奈何的長歎一聲, “你能不能關心一些應該關心的事?”

江遂緩慢的轉了轉眼睛, “比如……”

“比如你自己。”還比如我。

後半句被衛峋吞進了肚子裡,江遂聽到前半句,立刻放鬆了心神,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他還以為衛峋終於決定對他發難了。

江七闖禍的事情,江一第二天就告訴他了,江遂雖然不在乎江七身份的曝光,但他怕衛峋因為這件事心裡不痛快,忐忑的等了幾天,什麼都沒等到,就在江遂以為他要把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的時候,衛峋又來了今天這一出,搞得他以為衛峋反射弧已經長到這種地步了。

“原本就是小病,之前我也喝過藥了,隻是沒想到,本來早就好轉,過了幾天,竟然又去而複返。我向來都很關心自己的身體,陛下多慮了,其實我本來就打算,上午結束以後就回府,下午在家歇息,不回來了。”

江遂說的很真摯,然而衛峋還是不買賬,他冷哼一聲,伸出手,重重的掖了掖江遂的被角,把他兩隻手也塞到被子裡,然後說道:“你才回家住了幾天,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以後你還是在宮裡住著吧,看來必須要朕時時刻刻的盯著,阿遂才能健健康康的。”

江遂:“……”

這也太強詞奪理了,是人就會生病,難道他在皇宮住著,讓衛峋守著,就能百病不侵了?衛峋是皇帝,又不是玉帝,權力好像還沒那麼大。

風寒入體後,疾病來勢洶洶,江遂說幾句話就發困了,根本沒精神跟他理論,很快,醫童帶著藥回來,苦著臉把兩碗藥都灌進去,江遂一連吃了七個蜜餞,才把嘴裡那股味道壓下去。

喝完以後,他就躺下睡了,衛峋一直守在他身邊,不讓彆人進來。

對江遂來說,衛峋在與不在沒有任何區彆,他的大腦好像已經把衛峋當做了眾多桌椅板凳中的一員,感應不到任何需要警惕的信號。他睡得不怎麼舒服,之前身上很冷,如今身上很熱,臉頰紅撲撲的,手腳總是不老實的想要把被子掀開。

衛峋用自己的身體把他錦被的側邊壓住了,這才阻止了他不停的撲騰。

把那條已經變溫的帕子拿下來,換上一條新的,衛峋視線偏移,落到那兩個空空的碗上。

江遂聞藥色變,可實際上,他喝藥很痛快,一點怕喝藥的抵觸之情都看不到,至於連吃那麼多個蜜餞,與其說是他在壓製舌苔上的苦意,不如說那隻是一種心理作用。

畢竟沈濟今知道江遂的性格,他用的都是味道最淺的藥材,隻要一個蜜餞,就能讓藥材殘留的味道徹底消失掉。

很多人討厭喝藥,是因為討厭那個苦澀的味道,而在江遂這裡,他似乎不怎麼討厭藥味,他隻是……討厭喝藥本身。

縱然熱的不行,但江遂還是沒有發汗,他鬢角的頭發被帕子上的殘留水珠打濕了,衛峋轉過身,拿過一條乾燥的長巾,擦拭的時候,怕吵醒江遂,他儘量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過了很久才擦好,而且衛峋有種自己剛剛做的其實是體力活的錯覺,胳膊都開始發累了。

衛峋拿著那條長巾,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一聲,他垂下頭,認認真真的把那條長巾疊好,放回原處以後,他依然坐在江遂的床邊,安靜又乖巧的看著陷入熟睡的江遂。

雖然這樣想不好……

但是,他真的感覺有點開心。

不是因為江遂病了,他才開心,而是因為他可以反過來照顧江遂了,看著他躺在這裡,無知無覺、願意依賴他、又隻能依賴他的樣子,他心裡就會湧上一股特彆溫暖的感覺。

伸出手,摸了摸江遂鬢邊軟趴趴的頭發,衛峋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和,而在他一下又一下安撫般的觸碰下,江遂也睡得更沉了。

攝政王病倒了。

這個消息不到一個下午,就傳遍了整個朝堂,何雲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想去探病,結果發現江遂已經回宮了,他進不去,隻好收起探病的心思,繼續圍著宿日那邊的事情轉。

鮑富也是一樣,縱然在外急的團團轉,聽著流言傳的越來越凶,他也沒法親眼看一看江遂如今是什麼模樣,隻能按捺下情緒,耐心的等江遂自己好起來,到時候再找機會親自獻上關心與慰問。

綜上,江遂覺得,在皇宮養病真是太完美了,沒人探病不說,還能享受到皇帝本人照顧的至尊級待遇。

宮外的人進不來,但宮內的人還是行走自如,在衛峋設下的銅牆鐵壁裡,竟然還真有一個人,可以穿過重重羽林軍,帶著東西來到江遂麵前,問候江遂的病情。

那個人就是國師寒蘆。

他走進來以後,江遂覺得,原本溫度適宜的文華殿,瞬間變冷了幾分。

……

寒蘆坐下以後,也不廢話,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銀製、嵌著寶石的小號寶盒,看起來像是女人會用的首飾盒。江遂默默接過,啪的一聲打開蓋子,果不其然,裡麵又是一堆藥丸,不過這回是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