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有一出好戲上演,國師可有興趣一觀?”周昂看向頭頂圓月,很是隨意的問了一句。
普渡慈航也隻是瞟了一眼頭頂的圓月,他似乎對沐心的演出並不感興趣,即便那演出中的故事,就是他與周昂之間恩怨的影子。
“在一萬年前,天地間誕生了一條毫不起眼的小蜈蚣,它機緣巧合之下開啟靈智,終於懵懵懂懂的立足於這片天地之間。或許它真的是非常幸運,就在開啟靈智後不久,在一處遺跡中得到了一卷修煉功法......”普渡慈航低著頭小聲的說道,他竟然就這樣講起了一個故事。
周昂依舊看著沐心的演出,當他聽到普渡慈航所說的話後,也知道那條小蜈蚣應該就是普渡慈航自己。
此刻沐心的演出也已經到了**,故事中安陽侯莊周擊敗了太宰的軍隊,那長劍上還滴著血,終於也站在了太宰的對麵。
九州百姓此刻無不翹首以盼,看著故事中窮途末路的太宰,期待著沐心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一劍終結掉太宰,也結束這個讓人們等待了許久的故事。
而國師府中,普渡慈航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而後又小聲的響起在大殿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條小蜈蚣會在它的洞穴中枯燥卻孜孜不倦的修煉下去,也或許因為它天資平庸,數百上千年後劫數之下化為灰燼,這就是它的一生,也是大多數妖族的一生。”普渡慈航聲音很平靜,好像說的是旁人的故事。
周昂靜靜的聽著,他也沒做任何表示,其實在周昂看來,普渡慈航口中的蜈蚣小妖的一生,不僅是大多數妖族的一生,也是人類的一生。
大多都是枯燥而平靜,最終也都會走向生命的終點,即便這個過程中有些驚喜或者意外,有些波瀾和起伏,最後回頭看去,其實都差不多。
自然普渡慈航故事中的那條蜈蚣精不可能就這樣平淡枯燥的走完一生,果然下一刻普渡慈航就接著說道:“小蜈蚣沒有什麼大的誌向,更不敢奢望什麼真仙或者聖道了,甚至這些它連聽都沒聽說過。那時候它也是心性純良,也不懂什麼爾虞我詐,他就像許許多多的普通人一樣,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無知的可以稱得上善良!”
普渡慈航娓娓道來,說道此處臉上也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些人的樣子,才能在他身上看到有喜怒哀樂。
“直到有一日,小蜈蚣看到洞府外的天空金光萬丈,天地間無數花瓣虛影飄落,虛空之中充滿了令人沉醉的梵音。那一刻他的心中也滿是崇敬與憧憬,他知道一定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路過這裡,或許當時在他心底還有一絲小小的奢望,奢望能夠得這位大人物青睞一眼。”普渡慈航描繪著一個令人心馳神往,甚至心潮澎湃的畫麵。
不過下一刻普渡慈航忽然話鋒一轉,連語氣都變得狠厲怨毒起來:“事實上那位大人物確實看了小蜈蚣一眼,不過迎接小蜈蚣的卻不是什麼機緣,而是一個足以讓他灰飛煙滅的金缽,還有一句妖孽受死......”
說道此處普渡慈航停了下來,而周昂聽到這裡也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也沒想到故事中那位佛門至高存在,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出手降妖。
“嗬嗬嗬嗬,小蜈蚣怎麼也沒想到,他隻是多看了一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妖孽,直到他被鎮壓在金缽之中許多年後,他才從金缽主人的弟子口中得知,鎮壓自己的竟然是佛門的創立者,也是當時最有希望問鼎聖位的釋尊。而那位降妖伏魔,有成千上萬弟子,無數信徒的釋尊,並沒有直接殺掉小蜈蚣,而是將他鎮壓在金缽中,讓小蜈蚣終日提心吊膽,時時刻刻感受著生不如死的滋味。釋尊會在講道傳法時偶爾放出蜈蚣,在它的身上用各種佛門神通,想來在偉大的釋尊眼中,那條小蜈蚣不過是個可以用一用的工具罷了。”
普渡慈航越說神色變得越發猙獰,不過猙獰之後,普渡慈航神色又是一變,竟然變得有些得意起來,同時他繼續說道:“小蜈蚣在金缽之中早已成了一具行屍走肉,直到有一天它親眼看到,那位凝聚億萬生靈信仰,將自己的意誌強行降臨在信徒身上的釋尊,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登上了所有生靈夢寐以求的聖位時,小蜈蚣的心中終於明悟,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聖道,這就是所謂的聖人。”
“以億萬生靈成就自我,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普渡慈航的聲音久久的回蕩在大殿中,那聲音滿是瘋魔,帶著幾分癲狂和桀驁。
忽然周昂輕聲的歎了口氣,雖然隻是很輕的一聲,卻將普渡慈航的聲音都給壓下,而後周昂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如此說來,釋尊錯了,你也錯了!果然今日之果是早已種下的因,這場戲到了今日,也確實該結束了。”
“什麼意思?”普渡慈航聽到周昂的話明顯一愣,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周昂沒有立刻回答普渡慈航,而是又見目光看向了頭頂明月投影,隻見投影中沐心已經揮出了手中長劍,眼看就要一劍斬下太宰的頭顱。
此刻九州億萬百姓都注視著頭頂,數萬裡疆域中無數的念頭浮現彙聚,所有人心中都在默念著‘斬下去,殺掉他’。
下一刻沐心手中的劍劃破長空,而後舞台上一顆栩栩如生的人頭滾落,那人頭落在地上,還保持著前一刻的神態。
人頭自然是沐心親手雕刻的那一個,而這一劍下去,《九州》這個故事就真的結束了,結局也是觀眾心中最完美的那種。
“死了?太宰死了.....”
“太好了,太宰終於死了!”
頃刻間九州各地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長久的期待和壓抑在心中的不快,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每一個人都儘情的呼喊著,許多人更是拿出了家中的太宰小人,興奮的撕打著小人,要將其徹底毀滅。
然而在這群情激昂的歡呼中,不知從何時起,那句‘太宰死了’竟然變成了‘國師死了’,原本百姓們也將太宰當作國師,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的百姓喊出來,在他們的心中,很快真就變成了國師死了。
當九州各地爆發出‘國師死了’的聲音後,原本籠罩在國師府外的迷霧也漸漸散開,那些強者的目光突破迷霧,終於看到了國師府大殿中的情景。
隻見此刻普渡慈航一臉驚愕的看著周昂,目光之中滿是難以置信,而後他似乎在努力的抬起手來,可就在下一刻,在許多強者的注視下,大殿中普渡慈航的頭顱竟然莫名其妙的飛起,頃刻間就變得身首異處。
“這就死了?”寧采臣難以置信的說道,他曾與普渡慈航交過手,而那一次他隻是感覺到普渡慈航的氣息便覺得無法抵抗,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想象,強大的普渡慈航就這樣死了。
幾乎所有人都一臉驚愕,但又實實在在看到普渡慈航身首異處,同時也能感覺到普渡慈航的氣息確實消失不見了。
但是此刻唯有一人與眾不同,那就是站在宮牆之上遠遠觀望的龍女。
隻見龍女身上的衣袍隨風擺動,那條粉色的披帛在風中飄蕩的更加劇烈,同時龍女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目光警惕的盯著國師府大殿。
“怎麼回事?難道普渡慈航還沒死?”薑無畏同樣感覺有些不對勁,他也是觸摸到半聖境界的存在,隱約中也能感覺到有大恐怖即將降臨。
京都的氣氛變得越發的詭異起來,與九州各地喧囂激動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連春風得意樓的舞台上,沐心也神色凝重的望向了國師府。
“我知道了.....普渡慈航還沒有死,剛才死的隻是百姓心中的普渡慈航,還有一個更厲害的,是師傅心中的普渡慈航!”忽然葛良工恍然大悟的喊道,此刻她終於明白周昂這些年來所作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了。
就在葛良工聲音響起的同時,國師府的祭壇上,一道令天地變色,令半聖都為之驚恐的恐怖氣息忽然出現。
就在這道氣息出現的刹那,與周昂一同來京都的高手一個個如臨大敵,皇宮之中的慈寧宮,太後雙手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忽然神色大變的站起身來,目光凝重的看向了國師府方向。
在京都北郊的一片虛空中,那裡什麼都沒有,但是層層空間之中,一個漆黑無界的世間依附其中。在這個世界中,黑暗吞噬一切,唯有一個由銅錢組成,看起來像個金屬大繭的東西存在著。
金屬大繭中,柳誠雙目不斷閃爍著光芒,他的身後小袁和玄鑒司一眾高手都在靜靜的打坐,他們想要幫忙也幫不上,便隻好靜靜等待。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柳誠忽然雙眼一睜,而後一臉驚容的自言自語道:“奇怪,這胎藏界曼陀羅法域,竟然直指釋尊,因果律顯示就是釋尊親手布置的.....難道這位佛門聖人一直隱居幕後?不對.....糟糕.......”
柳誠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猛然站起身來,接著那組成大繭的銅錢急速向外擴展,似乎想要將這黑暗世界撐爆一般。
國師府的那道氣息越來越強大,很快就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是足以令所有半聖都黯然失色的力量。
幾乎在同一時間,京都北郊的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火柱,那火柱接天連地,火柱之中似乎還有一個漆黑的結界在沉浮,火柱不斷煉化著結界,眼看就有什麼東西要從中脫困而出。
然而那結界還未破碎,就先有一個急切的聲音從中傳出:“主公小心,那蜈蚣恐怕早就吞掉了釋尊的金身法相,你要麵對的將會是一位真正的聖人。”
“是柳先生的聲音,那是九宮神火柱。”許多人都聽出了那是柳誠的聲音,一些人更是認出了九宮神火柱。
隻是柳誠的那句話也讓所有人心中一沉。
唯有周昂還麵色不改的看著眼前,在他身前的虛空,一點金光慢慢變大,一個寶相莊嚴的金身佛陀出現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