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2 / 2)

但是他已經開始冷靜下來了,他想要把機會讓給福澤。福澤的傷勢應該比想象中的還要重,那濃重的血腥味真的是想假裝不知道都難。

然而這個時候,發現拿尼加異狀的福澤卻安靜地說道:“這是拿尼加給你的機會,你有什麼願望你就許吧。”

這就是年長者的風度嗎?

以後自己也會成為像他那樣瀟灑落拓的人嗎?

看著拿尼加木木的表情,中原中也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明明被鎖進籠子卻依舊笑嘻嘻的樣子。

“沒有什麼願望。”

說希望所有港黑的人,對她不利的人都忘記她的存在吧,這樣她就可以平穩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但其實福澤諭吉已經提供了堅實的保護傘,不僅是現在,中原也相信福澤諭吉會繼續保護她的;又或者說許一個她永遠都不要忘記自己這樣的自私願望吧,其實自己可能是非常卑鄙的人,他可能會早一步忘記拿尼加的存在,忘記彼此的羈絆。對方隻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不是嗎?

所以——

如果她能夠更開心地生活下去,那就算自己忘了她,她忘了自己,這難道就不算是好結局嗎?

“所以,我希望,拿尼加如果感到難過的時候,想哭就哭吧,為什麼要憋著?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說出來的。”

這句話還沒有完全落完,拿尼加永遠上揚的嘴角此刻向下撇著,黑色的眼睛混亂得像黑色的線圈,止不住地流著眼淚,弱弱地應著:“是……”

這個樣子的拿尼加到底哪裡嚇人了?!

這個笨蛋!

“中也哥哥,我會一直一直想你的……”

拿尼加眼裡全是淚光閃閃,既狼狽又可憐。

中原中也忍不住失笑起來。

就還是一個小孩子啊!

中原突然想揉一下拿尼加的頭告訴她彆哭了,但是他怕自己這麼做,自己的情緒也跟著控製不住。

於是,在情緒再次覆滅自己的思考和理智前,中原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福澤諭吉走了很久的路,十幾年來他很少時候像這樣行動會這麼緩慢的。他微微低頭看向拿尼加的方向。雖然拿尼加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在肩頭上的衣衫總是不斷地被浸透,哭泣的熱息撲在他外露的皮膚上竟覺得空氣也充滿著潮熱。

他對拿尼加從一開始就是責任,夏目漱石老師委托給他的責任,那麼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有義務將這個責任貫徹到底。但是從拿尼加懂得如何回應人時,福澤諭吉開始產生對她其他的心情。

經曆了那麼多年的事,福澤諭吉清楚地知道,就算再怎麼表現出乖巧和聽話的拿尼加,其實一直都不信任著任何人。而那個褚發少年絕對比自己要更關心拿尼加,他的心情更加鮮明而熱烈。無疑地,他是贏得了拿尼加的信任。

那他怎麼樣呢?

他對愛也並不完全理解,也沒有足夠的魄力說自己能讓拿尼加完全信任自己。

他邊思考著邊抬頭看向泛起魚肚白的天空——現在已經開始臨近清晨了,不像春初那樣空氣還帶著殘冬的冰冷,此刻的空氣是裹著溫暖的。很快就會迎來夏天。

福澤諭吉又注意到路邊的野草,想起了這麼一件事情。

拿尼加被福澤諭吉的聲音吸引轉過了頭,順著他彎下的腰一起看向開著白花的野草。

“拿尼加,把它摘下來吧。”

拿尼加聽著他的話把野草摁下根莖摘了下來,然後福澤諭吉重新直起身子往回家的路走。

“這種草叫薺,叫靡草,是一種會開白花的草本植物,是春季七草之一。在我和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並沒有任何可以遊戲的玩具,我父親告訴我如果摁著草莖的話,可以聽到‘劈哩吧啦’的聲響,就像是市集上的撥浪鼓那樣。”

拿尼加聽著福澤諭吉的話,果然聽到了“吧啦吧啦”的響聲,眼淚還沒有乾,卻也忍不住發出驚奇的聲音。

“有意思嗎?”

“嗯。”女孩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到現在也是這麼想的,喜歡的話就拿著。還有,拿尼加——”福澤諭吉到底說不出任何煽情的話,“回家還有很長的時間,好好睡吧。”

從今天開始,他會為拿尼加做到更儘責的父親角色。

拿尼加小手抓著靡草,抬頭看著福澤的臉,聲音全是歉疚:“阿吉,對不起,我再也不亂跑了。”

“沒事的。”

當時來找拿尼加的黑手黨蘭堂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如果拿尼加不跟著他走的話,全幼兒園師生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想象。拿尼加也許什麼都不懂,卻比任何人都要敏銳。

“快睡吧。”福澤諭吉低聲催促道。

此刻遠方晨曦的光驅逐著天空最後殘留的黑雲。光亮自東而來,拿尼加抬頭看著福澤,又再次把頭靠在他溫熱的脖頸處,一手環著他的脖子,一手抓著靡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她在夢裡,夢見她那顆小小的心在遙遠的春野上與純白的花蕊一起盛放,與著無法捕捉的風一起搖響。

然後,新的夏天隨著風而盈盈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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