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壽宴舉辦著的聲音,熱鬨非凡。
熱鬨的人影和喧嘩聲倒映在玻璃上,室內安靜的很,像是把一切都隔絕在外。
沈臨竭站著,男人的身軀高大筆挺,像是一座風雨不催的高山一般,他的眸子深沉如墨,像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潭水,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低聲詢問他:“是誰?”
簡星燦開口:“是……”
他說想找自己的大師兄,想找自己的父母和姐姐。
可是他要怎麼開口呢,他現在是占據了原主的身子,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原主的父母早就死了,原主也沒有所謂的師門,和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
如果他說的話,豈不是很奇怪嗎,不但不會有人相信,甚至說不定還會把他當做什麼精神不正常了的人抓起來。
室內沉默片刻——
沈臨竭卻顯得穩重而自然,他慢悠悠開口:“你如果是想尋人,倒是可以把名字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簡星燦期翼:“真的嗎?”
沈臨竭挑了挑眉,點頭。
實際上沈影帝當然也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事實上他甚至稱得上冷漠,隻是莫名的,這個孩子讓他有一些異樣的觸動,亦或者是,他透過簡星燦的身上,第一次看到了某個他魂牽夢縈掛念之人的影子,所以他難得發了次善心。
簡星燦低下頭,認真的回憶了一下:“他叫……”
沈臨竭安靜的等著他開口。
簡星燦的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卻戛然而止。
他的宗門師兄弟們與人為善,甚至常會幫助山下的村民們降妖除魔,可當他靈貓血脈的身份不小心被村民們發現的時候,人們說他的師門包藏妖類,而那些名門正道們說他是不祥之兆,會為禍天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從來都沒有害過人,可人們卻要治他於死地。
那天,有個孩子不小心墜崖了。
他忘記了父母的叮囑,現了原型去救那個孩子,卻被村民撞見。
齊武山被攻破的那天,山上火光衝天,血水順著小溪水流到山下,他所有的親人,自幼一起長大的師兄姐們無一生還。
那群名門正道終於找到了他,他們嘴上說為民除害,卻偷偷合夥將他鎖起來壓在陣下。
血脈純正的九尾靈貓是萬年不遇的絕佳靈體,他的氣運被陣法強行吸收,轉化,成為那些正道人士修煉的養料。
為了防止他反抗,他們用儘辦法斷了他的尾巴。
靈貓斷尾之痛,堪比削骨剜心。
他們害怕他怨念太深生出心魔,用法術和靈術封印他的記憶,不讓他記起那些前塵往事。
他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可被封印的百年裡,他卻一直在懷念,在用力的去拚記憶的碎片。
他記得他是有父母的,他記得他是有疼愛自己的師兄和師姐的,卻那些漫無天日的折磨,讓拚不出他們的名字和樣貌來,孤獨和無助如同洪水般幾乎將他淹沒。
沈臨竭耐著性子詢問了最後一遍:“你要找的故人,叫什麼?”
簡星燦的臉色煞白,他想開口說話,可額卻冒出了一層層冷汗。
沈臨竭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隻覺得這個孩子好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矛盾的地方,想要找人的是他,現在又沉默不語的依舊是他。
這個孩子好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矛盾。
想要尋找人是他,如今卻沉默不語的還是他。
總不能是戲弄自己?
沈臨竭從不是什麼善心泛濫之輩,耐心告罄,就在準備邁步離開之際——
簡星燦的聲音帶著些顫抖:“我不記得了……”
沈臨竭有些淡漠的回頭看他,卻又頓住。
站在原地臉色白如紙的青年眼眶是一片通紅的,他好像很悲傷的模樣,卻依舊隻能有些絕望又無助的說:“我想不起來了。”
沈臨竭的心莫名被揪在了一起,甚至帶了幾分未察覺的關心:“什麼?”
簡星燦抿了抿唇,難過的低下頭,好像在自責。
沈臨竭沒有言語,幫忙尋找人隻是舉手之勞,可如果對方沒有任何線索,這種愛莫能助之事他當然沒有興趣參與,更何況,如果連名字都記不住,這位故人又能有多重要?
沉默片刻,他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簡星燦卻跟了上來,他像是抓住這個陌生的世界對他唯一善意的稻草一般,開口:“我能詢問您一個問題嗎?”
沈臨竭英俊冷淡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說來聽聽。”
簡星燦鼓氣勇氣一般:“如果我記不清了一個人樣貌和名字,那我還有辦法找到他嗎?”
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傻的問題。
一般人肯定會嗤之以鼻。
簡星燦也覺得有些絕望時,卻聽到沈臨竭低聲說:“有。”
“什麼?”
沈臨竭的聲音低沉有力,如同在黑夜中的定海神針,給他指引方向:“如果你找不到對方的話,就讓對方找到你。”
簡星燦好奇:“找我?”
沈臨竭點頭。
簡星燦還是不明白:“我要怎麼做呢?”
沈臨竭高大的身軀筆直佇立,西裝革履優雅的男人站在燈光下是那樣的奪目,他看著簡星燦:“站到耀眼的高處去。”
“當所有人都認識你的時候,你想找的人自然也能看見你。”沈臨竭言簡意賅的解釋給他聽:“明白了嗎?”
簡星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
沈臨竭看著好像恢複了點活力的青年,勾了勾唇,邁開步子朝走廊走去。
簡星燦跟在他的身後,輕聲詢問說:“那得厲害耀眼到什麼程度才好呢,讓所有人都認識了的話,就真的能找到想見的人嗎?”
沈臨竭邁著修長的腿,他棱角分明的臉在走廊熾白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淩厲,聽到這話後,他的眼低好像劃過抹異樣的神情,讓人分不清喜怒,最後也隻是慢悠悠的開口道:“也許。”
要多厲害的程度,他也不知道。
隻是他家喻戶曉這數十載的年月裡,卻從來沒能再見一麵自己魂縈夢牽掛著的人而已。
他那個天生愛笑,卻有些調皮頑劣的小師兄。
永遠都停留在了十八歲,再不得見。
……
晚間
從徐老爺子的宴會回來時,夜色已經很深沉了。
回到簡家大宅裡的時候,劉雪靜這一路上可沒有歇著,她一直在幫安哲查詢娛樂圈即將要舉辦的,這數十年最大的一次選秀綜藝的消息。
劉雪靜拿著手機對安哲說:“《星光》這檔綜藝可不得了,今天在宴會的時候,我聽見好些個投資商,還有圈內的大咖們都在聊,聽過光是請的導師整容就很有排麵。”
安哲也說:“我今天聽著,說是可能沈影帝也會去。”
劉雪靜點頭說:“而且吳導今天不是也說了,這檔綜藝選出來的男團資源肯定不會差,要打造成為內娛第一呢!”
安哲心動不已,他做夢都想成為頂流,被眾星捧月的存在。
劉雪靜鼓勵著自己的兒子:“阿哲你不是喜歡唱歌嗎,我們報名海選,媽媽相信你肯定能選得上的。”
安哲有些遲疑道:“可是參加的人好像很多,全國有才華和能力的人太多了,我從小沒有經曆過被名師教導和教育,害怕選不上……”
因為被拐賣,安哲從小就沒有待在父母的身邊,也是最近這幾年才會領回來的。
劉雪靜聽到這話後心疼的不行,她連忙說:“沒事的,徐老在娛樂圈裡的地位那麼高,我們讓你哥哥去幫求他,肯定就沒問題了。”
安哲眼睛像是帶著水霧一般望向簡星燦:“哥?你會幫我的嗎?”
簡星燦整個人靠坐在車椅上,他有些白皙的小臉恬靜又溫柔,尤其是從宴會回來後就顯得格外的沉默。
安哲心裡慌了一下,又試探的喊了一聲:“哥?!”
簡星燦好像才反應過來在喊自己,他側目看向他:“你在叫我?”
“當然了,不是喊你還能喊誰呢。”劉雪靜直接把話接了過來,她笑的很熱烈又溫柔,積極主動的說:“燦燦啊,你可是安哲的哥哥呀,你弟弟他一直都很崇拜你的,現在他想去參加這個節目,你肯定會幫忙的對不對?”
簡星燦詢問:“什麼節目。”
劉雪靜尬了一下,還是說:“就是那個《星光》啊,那個可是個大節目呢,等你弟弟上了節目,成了明星就大火了,到時候全國人民都認識他,多給你張臉啊!”
撫養了這個孩子二十多年,她當然知道該怎麼拿捏這個蠢貨。
雖然外界都傳簡星燦的脾氣暴躁不講道理,但那也是劉雪靜刻意傳播出去的,其實簡星燦就是個被嬌慣長大的熊孩子而已,利用起來非常的順手,凡事隻要哄一哄,就會傻頭傻腦的交出所有。
劉雪靜她儘力的在吹捧簡星燦:“你徐爺爺對你那麼好,你隻需要一句話,你弟弟哪裡還需要參加海選啊,肯定能順利參加節目出道的,到時候全是你這個哥哥的功勞!”
簡星燦卻在思考後詢問說:“參加這個節目,就可以讓全國觀眾認識嗎?”
劉雪靜不明白他的意思,還在點頭:“當然了。”
“這樣啊……”
“對啊對啊。”
劉雪靜和安哲對視了一眼,都勢在必得,徐老爺子平時為人謹慎,求他辦事簡直難如登天,可卻對簡星燦這個蠢貨很好,他們每次都可以利用簡星燦討到好處,看來這次也不例外了。
誰知——
簡星燦說:“那好,那我也去參加吧。”
“什麼?!!”
車內一時間爆發出來的驚訝和尖叫聲差點掀翻了車頂。
簡星燦疑惑的看向他們:“怎麼了。”
劉雪靜差點把舌頭咬斷了,她當然是不希望簡星燦進入娛樂圈的,開什麼玩笑,這些年高鶴雲和安哲能有資源和好處,不就是因為簡星燦不進入娛樂圈嗎?
那如果這孩子進了,那還有其他人什麼事?
劉雪靜連忙說:“燦燦啊,你進入娛樂圈有什麼用呢,家裡又不缺你的錢花,你就好好的出國讀大學,回來繼承公司多好!”
簡星燦安靜的聽著。
安哲也說:“對啊哥,而且這次的選秀跟普通的綜藝是不一樣的,練習生是很辛苦的,你沒必要吃這種苦頭……”
劉雪靜也臉點頭應著,她們都以為簡星燦是一時興起。
可是坐在車椅上的少年卻沒有絲毫的動容,他安靜的將這些話聽完後,反應有些遲鈍的青年開口說:“我不怕吃苦。”
安哲假情假意的笑著說:“簡哥,可是海選也要表演才藝的話,你看你都沒什麼準備的,海選可是五天後就開始了,臨場準備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要不咱們下次再說吧?”
簡星燦卻很堅定的看向他,是從未見過的認真:“我一定要參加。”
如果能再見師兄和父母一眼。
他什麼都不怕。
……
翌日
《星光》的海選前一晚,節目組將所有選手們明天需要用到的出入卡牌,還有注意事項和時間都通過快遞的形式郵寄到各家。
大宅裡燈火通明,兩份快遞都送到了。
劉雪靜穿著真絲睡衣站在樓下大廳喊人下樓:“燦燦,阿哲,你們倆的東西都送來了!”
樓上的人一前一後的下樓。
安哲小跑的走到桌子前,拿到節目組的包,開心的笑了出來:“太好了。”
劉雪靜慈愛的看著兒子,又把裝著東西的包遞給了簡星燦:“燦燦,這是你的,明天你們倆去活動現場的話可彆忘記帶了,裡麵有出入磁卡,還有號碼牌和流程書。”
簡星燦接了過來,低聲說:“謝謝。”
劉雪靜試探道:“燦燦,你要表演的節目準備的怎麼樣啦?”
簡星燦開口說:“差不多。”
劉雪靜笑著說:“好,那你彆太辛苦啊,你跟安哲都是我的心肝寶貝,哪個累著了我都會心疼的,我還親自燉了湯,一會就給你送過去好嗎?”
簡星燦聽到這寬慰的話心裡還是有些暖,他乖乖的點頭。
劉雪靜又叮囑了好一些才把人送回樓上。
她從上麵下麵,就看到了在下麵等待著自己的安哲,安哲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的,等自己母親下來了才欲言又止。
劉雪靜挽了挽頭發:“說吧。”
安哲輕輕的拉了母親的袖子:“媽,這幾天簡星燦好像是來真的,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呢,而且我打聽了一下,他好像還從倉庫,他父母去世前的舊物裡挑了把劍走,不知道在搞什麼。”
劉雪靜帶著兒子到一旁坐下:“你擔心什麼,簡星燦是我養大的,為了能把簡家的財產和權利資源都把握在手裡,他有多不學無術我能不知道嗎,根本翻不出什麼花來。”
安哲放心了很多。
劉雪靜卻是個心思深沉的,她端起名貴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又說:“隻不過他到底是徐老的孫子,雖然導演吳晉鋼說不會開任何後門,但也難保會出什麼紕漏……”
安哲一聽就急了,眼眶紅了半邊:“對啊媽,如果真的讓簡星燦進入娛樂圈的話,那以後還有我什麼事,我的唱歌夢怎麼辦?”
劉雪靜卻伸手溫柔的拍了拍安哲,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來:“不用擔心,媽媽怎麼會允許那個小雜種搶了你的資源,看,這是什麼。”
安哲看到了劉雪靜手機的身份卡,那張卡片上赫然寫這簡星燦的名字,他驚訝的說:“媽,你把他的卡拿走了?”
劉雪靜挑眉:“對,我聽說劉晉鋼導演是一個特彆講規矩的人,如果選手出現遲到,或者身份卡丟失沒能及時出現情況,根本不會給辯解的機會,直接淘汰。”
安哲猶豫道:“但是他肯定自己也會檢查,發現東西不見了的。”
劉雪靜微笑說:“媽媽做事你還不放心嗎,我早就準備好了,今晚我辦法把卡消磁掉,明天到了現場就有他哭的。”
安哲愣了愣,他沒想到劉雪靜居然早早的就做了這樣的準備,他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依偎著母親:“媽,有你真好。”
“傻瓜,媽媽早就說了,你小時候受的苦太多,現在回到我們身邊了,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委屈,這個家的一切永遠都是我們的。”劉雪靜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劃過一抹陰鶩之色:“誰都搶不走。”
……
第二日
簡星燦起了個大早。
今天是參加海選的日子,他很認真。
自從決定要好好的努力,爭取站到更耀眼更高的地方後,他就找到了生活的目標的動力,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他不會錯過。
下樓的時候天色剛亮。
劉雪靜在準備早餐,看到他下樓後微笑說:“燦燦起床了啊!”
簡星燦點了點頭,目光又在周圍掃了一圈。
“在找阿哲嗎?”劉雪靜將粥為簡星燦盛好,讓他坐下後又給他剝雞蛋:“他今天的海選是跟隊友一起的,大早上說要再彩排一遍,所以提前走了,不過家裡的司機還在,一會送你單獨過去。”
簡星燦說:“好。”
他拿著粥一勺一勺的喝,吃的很慢。
劉雪靜把剝好的雞蛋遞給他,又夾了桌子上的炒菜到簡星燦的碗裡,慈祥的說:“多吃點,知道你們今天要去參加海選,我早早就起來做早餐了,這個粥都燉了兩個小時呢,好喝嗎?”
簡星燦緩緩點頭。
劉雪靜露出笑容來:“那就好,燦燦喜歡的話下次我還給你做。”
簡星燦垂下眸:“謝謝。”
雖然他不是原主,劉雪靜也不是他的母親,可這個女人對他很好,生活上也很照顧他,他被大陣折磨了百年,劉雪靜是第一個多他事無巨細照顧的人,他很感激。
彆人對他好,他當然也要對彆人好。
簡星燦從桌子上也拿了一個最漂亮的雞蛋遞給她:“給。”
劉雪靜楞了楞,接了過來,笑了笑:“是給媽媽的嗎,謝謝燦燦,海選要加油啊。”
簡星燦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