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仁王打出了最後一個球。
他不是很累,因為作為對手的高中生沒幾個能讓他感覺到“有威脅”。乾脆說沒有人能讓他感覺“危險”也行。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回球都是直接得分,隻有不到百分之十的球會來回攻防幾個回合。
而在山頂上待得越久,仁王就發覺,自己通過呼吸得到的信息越來越多。
揚起的塵土,還有地形的每一次微妙的改變,包括對手通過步伐移動時會受到的影響,不需要仔細建模計算就一清二楚地映射在他腦海裡。
網球落在作為對手的高中生背後。
聚集在一起的高中生們不再說話了。從車輪戰過半開始,他們的心態就產生了變化。不再傲慢,不再充滿希望,開始感到焦慮,開始慌張,也開始向要上場的人施加壓力。
但漸漸的,他們自己都接受了看似荒謬的結局——他們不會贏,這個國中生就是能從頭到尾贏到最後。
仁王喘著氣,汗水從他額頭落下來。
他停下來的這一刻才發覺自己的肺部又熱又疼,但持續性吸入氧氣後,身體仿佛又變輕了一些。
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還處在呼吸法的狀態中,身體自然就選擇了最利於本身能量循環的方式。
於是高中生們沉默著,看到看上去體力就差一點就要透支的國中生胸口起伏著,幾秒過去後就是緩過來還能再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
……搞什麼?!這真的是人類嗎?!
旁觀的三船教練微微皺起眉。
他發覺自己還是低估了仁王。他提出了看似不可能完成,但咬緊牙關也能做到的要求,卻沒想到這小子完成得這麼輕鬆。
是的,是輕鬆。在他眼裡,仁王始終是遊刃有餘的。他感覺到仁王從來沒有失去過對節奏的掌控,比起去在意對手的回球,更像是跟隨著自己最喜歡也最舒適的方式在進行攻擊。這種牢牢把握住主動權的擊球方式,是他隻在世界頂尖選手身上見到的。
這小子如果已經擁有這樣的球技……那還留在國內做什麼?!
三船這麼想著,有些暴躁地喝了一口酒。
但等仁王回過頭,他又發覺仁王對自己這樣的狀態是懵懂的。
這小鬼並不是有意識這麼做了,而是直覺地,或者說是本能地進入了這樣的特殊狀態和打法中。
他要打斷嗎?
不,這是絕佳的機會!
要去延長這小鬼在這個狀態中的時間。假如小鬼沒辦法在時間推移過程中意識到自身的情況,並且從本能狀態慢慢轉變為自我控製的狀態,那麼延長時間,讓身體更加習慣這樣的狀態,去體會更深,也並不壞。
“還能打嗎?”他問。
仁王歪了歪頭:“還有人嗎?”
“這些人不行,就換另一批你更熟悉的。”三船說完轉過頭,聲音變得粗野,“你們這群小子!要在那裡看到什麼時候?!訓練完成不知道自己加練嗎?隻會浪費時間的人永遠都是失敗者!”
“我這裡可沒有足夠的資源供養廢物!”他大手一揮,指著山頂的球場,“既然看了這麼久,那麼我也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自己上去,一樣的規則,三球,能得分的才有早飯,沒得分或者沒有上場的,今天的早飯就隻喝水吧!”
“不僅如此,晚上還要加練!”
是換了規則,因為三船教練以自己的眼光評估,目前這二十幾個國中生的整體天賦和實力都要比那邊已經被打沒了心氣的高中生強。
況且白頭發的小鬼算起來也打了兩個多小時的球了,體能應該確實接近極限。
“到他喊停為止。”三船教練說,“他決定不打的話,剩下沒上場的人就自動算作挑戰失敗!”
仁王歪了歪頭。
他看到樹林中鑽出一個兩個三個……都是熟悉的臉。
啊,他們揮拍練習結束了啊。所以自己現在的對手,換成這些老朋友了嗎?
看了後半場車輪戰的國中生們很震撼。
包括仁王的隊友,他們都沒想到仁王能做到這步。
是完全的車輪戰,所有的高中生全部,一球都沒有拿到嗎?
“這個家夥……”真田咬著牙。
他看著仁王現在的狀態,全身都是汗濕的,從呼吸判斷喘息並不劇烈,那就代表還沒有到達體能的極限。再打下去嗎?一直到……一直到仁王喊停,或者仁王體能完全陷入極限為止嗎?
“沒問題嗎?仁王這樣……”桑原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柳沉默著睜開眼睛。他手上沒有筆記本,或者說隨身物品包括原本的隊服都全部被三船教練“埋葬”了。但他要用眼睛,要用全部的感官記住他所看到的一切。這或許是他弄清楚仁王真正實力和底牌的唯一機會。
理智是這樣告訴柳的,但聽到桑原的話時,柳還是微微皺眉。他無法做出確認。
而在這時候,真田已經直接往前邁了一步。
“那就直接開始吧!”他一邊眼睛被遮住了,另一邊眼睛則盯著仁王,戰意和火焰從瞳孔深處燃燒起來,“我先!”
“Puri.”
上場了就沒打算留手,真田看著仁王,整個人的精神力在醞釀著改變。
負責挑戰的人擁有發球權,他扔起網球,直接將“侵略如火”和“動如雷霆”結合在了一起。
仁王感知到了。在他精神力所覆蓋的範圍裡,像是退潮後平靜的海麵上,憑空燃起的黑色的火焰,衝著海麵燃燒過來。
海麵下醞釀著漩渦和波浪,在火焰試圖燒乾海水時卷起水波。
他順應著精神力的指引,壓低身體後利用爆發力一躍而起,在空中半轉身後利用身體的慣性和重力掄起球拍。
轟!
網球拍拖著長長的光尾擦過真田的拍框,轟地一聲將地麵上的碎石都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