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曉東的遭遇令人唏噓,他們父母的死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是整件事裡最無辜的人。
“關於你父母的事我十分惋惜。”君佑瑤朝左曉東輕輕頷首,表達自己的心情,但很快就恢複正經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整件事是周玲所為的?以你所說,你當時不到十歲,又從來沒有接觸過她,而當時的輿論應該是完全站在周玲那一邊的,連林教授本人都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我想如果沒有切實證據證明林教授的無辜,你是不會這麼憎恨周玲的。”
“你說的沒錯。”左曉東微撇開頭,擦乾了頰邊的淚水,“其實我也是幾年前才知道事實真相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一切都是林教授的錯,直到那一天。”
左曉東仍清楚的記得那一天。
大學時代的左曉東比現在還要內向憂鬱,除了成績優秀之外,他在班級裡更像一個幽靈,幾乎沒有親近的同學,更沒有戀人。
他是個孤兒,養大他的伯父更要求他高中畢業後賺錢還債,所以他不僅需要支付自己高昂的學費和生活費,還得在每個月五號往伯父的賬號裡打八百元錢,所以他把一天二十四小時擠壓成了三份,一份用來學習,一份用來補充睡眠,剩餘的就隻有打工。
大學時代除了學校安排的勤工儉學之外,他還兼著三份工作,淩晨五點到七點送牛奶,下午四點到八點在餐廳當服務生,晚九點到淩晨兩點則是酒吧的酒保,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也比任何人能堅持。
即使是在這樣高強度幾乎全年無休的工作情況下,他的成績依舊名列前茅,因為他不能放棄那筆獎學金。
這樣的生活他過了整整三年,直到他大四必須開始去醫院實習,好的實習崗位並不容易取得,華國做什麼事都講求人脈,左曉東一個幽靈學生除了傲人的成績之外什麼都沒有,當其他同學陸陸續續進入醫院時,他的實習崗位卻始終沒有安排下來。
他知道實習的重要性,開始焦急無助,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好在他的班導是個熱心腸的好老師,她很清楚他的情況,一直在為他尋找合適的機會。
有一天她激動的來找他:“曉東,你的實習崗位已經安排下來了。”
“真的嗎?是哪裡?”
“市二醫,是周主任給幫你找的。”
“周主任?”
“對,我們學院的周玲周主任,你應該還有印象吧,你去年勤工儉學好像就是給她當做一段時間的教學助理,我前幾天無意中跟她提起你實習崗位的事,沒想到她說可以幫你留意了一下,這不今天就給我來電話了。”
左曉東內心也有些激動,能去市二醫可比班上很多同學那些要好很多,“老師幫我謝謝周主任。”
“我會的,當然最好你能親自去感謝她,她的辦公室在哪兒你也清楚。”
“我知道了,老師,謝謝老師。”
告彆班導,左曉東左想右想決定照她所說親自去感謝周玲。
周玲的辦公室位於醫學院辦公樓頂樓,見他來訪她還有些意外,他表達了他的感激之情,她欣然接受,並鼓勵了他。
因為曾經當過她的助理,左曉東對她還算了解,加上他內心十分感激她,就沒了以前的疏離和拘謹。
就是這個契機下,兩人漸漸熟悉起來,毫無疑問,周玲是個知性且優雅的女性,她美麗又溫柔,她就像一個慈愛的母親開始讓左曉東慢慢放下心防。
如果他沒有在周玲的私人物品裡發現林教授的遺物——那本記錄著他畢生研究的記事本的話。
一切可能都不會變成現在的境況,也許他還會懵懂無知的把周玲當自己最尊重的長輩。
“那本記事本裡有林教授畢生的研究主題和方向,包括當初那個讓他身敗名裂讓周玲飛黃騰達的研究都有詳細的記錄,雖然沒有詳細內容,但這已經足夠說明這項研究確確實實屬於林教授,而非周玲。”
“那記事本上還有一些他在醫學研究上的偉大設想,也是因為那些設想,才致使周玲沒有將那本記事本毀壞。”
“我一開始並不能肯定那記事本的真正所屬,但我熟悉周玲的字跡,所以我拍下了那本記事本的內容,千方百計找到了林教授生前的幾位至交好友確認,他們每個人都很肯定那是林教授的筆跡。”
“我的懷疑就是在當時種下的,但有關騷擾的事我無法確定,不過真相總是來得措不及防,那天周玲有個聚會,她喝醉了,打電話讓我去接,我去了。”
他說著話,冷漠的嘲笑了一下。
“知道酒後吐真言嗎?我就是利用了那次她醉酒的機會問出了事實的真相,周玲親口告訴我一切都是她的陰謀,林教授根本就沒有騷擾過她,是她自己主動投懷送抱想要走捷徑更進一步,反而被林教授拒絕了,她當時就已經懷恨在心,之後又想名正言順沒有阻擾的接收那項研究成功,所以才編造了那個謊言。”
“更可笑的是……”
左曉東的眼神淩厲又冰冷,仿佛蘊藏著無儘的恨意與殺戮,這時候的他褪去了那身乾淨的學者氣質,變得極具攻擊性,似乎從他齒縫間流瀉出來的字句,還是鋒利的箭。
“那場害死我爸媽的大火根本就不是林教授放的,他……並不是世人以為的羞愧或者畏罪自殺!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君佑瑤臉色一變,大驚:“是周玲放的火!”
左曉東點頭,“可惜那時候我沒有手機,更沒有錄音機,並沒有錄下她那天說的話。”
這樣也就難怪他會那麼恨周玲了,如果是林教授自殺意外害死了他父母,那可能沒那麼深的仇恨。
但如果是蓄意謀殺,那情節就全然不同了。
顯然她也有些低估周玲的可怕了,現在想來她對自己已經相當溫柔了,至少她沒在自己的住所樓下放火。
“之後你接近她就是為了找到證據?那本記事本呢?現在在誰手上?”
“我要為我父母報仇,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真麵目,所以我必須掌握更多更有力的證據,彆說隻是犧牲這具身體,哪怕要了我的命,我也一定要讓她得到應有的報應。”他發泄似的輕捶了一下桌子,好在閱覽室沒什麼人,他的爆發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深吸一開口氣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接著說:“周玲很重視那本記事本,一般情況下都是鎖在保險櫃裡的,我那次也是偶然才能看到,之後就再也沒能接觸到。這些年我陸續掌握了她不少違法亂紀的證據,但這些還遠遠不夠,光是這些不足以讓她永遠消失在世人麵前,我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君佑瑤沒有著急探聽他手裡所謂的證據,“你說的事我會去調查清楚,師兄應該也明白,我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雖然她覺得左曉東所說應該都是真的,但以防萬一還是好好查清楚更好,也更便於之後行事。
左曉東倒是沒有異議,他既然願意跟君佑瑤徹底坦誠相告,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打定主意接觸君佑瑤之前,他就已經了解過君佑瑤的為人,從她那些為世人所驚歎佩服的作為可以看出她是個非常有主見,且性格十分強勢的女生,她聰明自信優秀,在她身上可以使用很多形容女性美好的詞彙。
但她同時也是極度危險的,這一點可以從那些試圖傷害她的人最後的結局看出一二,包括周玲的女兒伍靜好。
周玲不止一次在他麵前抱怨過她對君佑瑤的不喜與憎恨,她和於家聯合的事他事後也有所耳聞,因為那次事件她還發了很大一頓脾氣,不久後於家倒台她倒是有些怕了,不過她顯然並沒有想要收斂的打算。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恐怕還會變本加厲地針對君佑瑤,直到她像當初的林教授一樣再也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他開始主動接觸君佑瑤,他清楚君佑瑤的厲害,要想扳倒周玲他一個人很難做到,周玲的勢力、她老公的勢力並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抗衡的,但君佑瑤可以。
他相信她可以。
“先去處理你堂妹和周玲之間的矛盾,不要讓她們的事破壞了你原先的計劃,我這邊會儘快聯係你。”
左曉東暫時還是得繼續待在周玲身邊,方便以後能裡應外合。
而且那本記事本很關鍵,是為林教授平反的關鍵,最好的情況就是能把它找出來。
所以不能讓左曉希壞了事。
當然這個情況她也有責任,畢竟她們倆的矛盾是她刻意引發的,不過她可不會為這件事感到抱歉。
狗咬狗什麼的,她最喜歡了。
左曉東離開,君佑瑤則聯係了葉閆磊調查當年林教授事件,那件事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十七年,也不知道當年的報道保留了多少,不過林教授的朋友還有好幾個活著,也可以找他們了解一下當年的情況,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