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育(2 / 2)

“我來收拾。”顧遇二話不說。

他想把蟲扶回床上,陸沉卻按住了他的手,沉沉的眸子看著他,冷靜地把事實再複述給他一遍:“我說——我站不起來了,雄主。”

不是一時,是永永遠遠站不起來了。顧遇懂得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怕單

純的雄蟲還沒能理解清楚這一點,又用行動證明給顧遇看。陸沉想撐著站起來,一瞬跌落,不過這次落進的卻是雄蟲的懷裡。

顧遇從身後抱緊了他,腦袋深深埋進他頸項,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我知道了。不用給我看。”

陸沉是自尊心多麼強的蟲,讓他說一次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帶來的痛苦不亞於那傷痕切膚的痛。

陸沉默了默,垂下眼簾,徒然動了動嘴皮。他無用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說出“那你還要我嗎”的話。

顧遇卻開口,從身後抱著他,聲音貼著他的耳畔帶著濕氣拂過。

“沒事的,沒事的。”他喃喃,語氣又逐漸鄭重。

“陸沉,從今以後,就讓我來當你的雙腿。好嗎?”

蟲生際遇一向是很神奇的。換五年前,顧遇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隻蟲說這種話。

這麼認真,這麼擔心。

“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

顧遇的頭抵著他的後頸。

他是懶,對生活懶,對感情也懶,但對內對外一向兩幅麵孔,渭涇分明。

他和陸沉愛的方式不同,甚至完全是兩類蟲。顧遇從來不覺得內心和外表一樣強大的陸沉,需要從他這獲得安全感。

但現在看來,似乎是他以為的偏了。

若沒有今天砸了杯子又摔下床這一下,遲鈍如他,也許已經被陸沉平靜的表麵騙了過去。

陸沉背對著他紅了眼圈。雄蟲今天突然直白的表白,把他打得個措手不及——顧遇以前一向很少說這種話。

他恍惚覺得自己像個泡沫,所有情緒皆被雄蟲的話一戳就瞬息破滅了。

陸沉骨節微涼的手指頓了頓,緩緩移到顧遇環在他身前的手背上。

顧遇順其自然,展開手與他十指相扣,又在他耳畔輕聲問:“好嗎,我的雌君?”

陸沉用後腦勺對著他,沉默了半晌,才輕而鄭重地點了點。

顧遇將他的手捧到自己麵前,貴族風度地俯下頭,吻了吻雌君的手背:“那我的少將,現在小的我有這個榮幸送你回床上,讓醫生進來替你看看嗎?”

陸沉偏頭,看著整個白毛腦袋都擱在自己肩上的雄蟲,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彆陰陽怪氣,好好說話。”

說著,他輕

輕扯了扯顧遇腦袋後麵梳歪了的長馬尾。

“遵命,我的雌君!”

顧遇也笑了,煞有介事地衝自家長官行了個毫不標準的軍禮。將他扶上床,才又去開門,把門外一圈側耳聽牆角的蟲放了進來。

柳真早將報告折好放進了軍裝上衣的口袋裡。進來後,他看著顧遇沉著臉向醫生詢問,又看看上司陸沉,欲言又止。

陸沉注意到他的異樣,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柳真立馬擠眉弄眼,用手悄悄指了指和醫生站一起的顧遇。

陸沉懂了,他這是有話要背著雄蟲說,於是拿起桌上的單眼鏡片,置於眼前,連接光腦。

顧遇看是看見了,以為他是要忙軍團的事,也就繼續和醫生探詢康複的可能性了。

醫生是隻常年在軍醫院任職的雌蟲,對這種殘了雙腿、沒了胳膊的情況早見怪不怪。隻是這次有所不同,他絲毫不敢馬虎。

要知道現在這位殘了雙腿的,可是陸沉少將啊,軍部五位大佬之一的第五軍團長,赫赫有名的帝國騎士啊。

彆說他是陸沉少將的粉絲,他全家都是陸沉少將的粉絲。

帝國議會和軍部也對陸少將的病成天問東問西,保持高度關注,每出一份報告都得再三核對才敢發上去。這幾天下來,作為陸少將的主治醫師,他壓力大得差點頭發都掉了幾斤。

手術前,他已經鄭重地和當時一身血跡送來的陸少將說明後果,腿要麼截掉,要麼留下,不過後半生隻能癱著。

陸少將當時執著地要留著,現在想來……

醫生看了一眼眼前這位年輕俊美的雄蟲,心裡歎了口氣,想來也是為了這隻雄蟲。

畢竟若是他再年輕個十幾二十歲,也得被眼前這雄蟲迷得神魂顛倒,何況外麵那些好像八百年沒見過雄蟲的雌蟲們?這麼多情敵,陸少將若沒了腿,光是外觀上都得遜色那些雌蟲許多。

雄蟲問他有沒有康複的可能,醫生還是那個答案:

“可能性很小,若是堅持每天服用修複液,做些強度不大的複健活動,或許將來某一天還能站得起來。但像健康蟲一樣走路、生活,基本上就已經……”

醫生言儘於此,當著陸沉少將的麵,沒有說完。

顧遇麵色凝重,又

不敢對著陸沉太過凝重,於是背對過去,對醫生道:“您能把具體推薦的修複液牌子發給我嗎?”

第一次見到這麼關心雌君的雄蟲,但想到陸少將接下來可能麵臨的命運,醫生心裡歎了口氣,麵上不動聲色:“那我加您光腦?”

這邊陸沉其實沒怎麼注意到顧遇凝重的臉色,他正戴著鏡片,用光腦和柳真發消息。

[柳真:少將,電子版的體檢報告我已經發給您了,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難道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了嗎?

陸沉點開文件粗略看了一眼,知道身邊雄蟲還在,麵色還稱得上平靜。

其實受傷時他已經有了感覺。陸沉低頭,手放在包紮了紗布的腹部上。

他昏迷時,隱約感受到機甲殘骸重重撞到了他腹部,那陣劇痛似乎直到現在還能感受到。

報告上白紙黑字地寫著:腹腔黏膜受損嚴重,日後孕育可能為零。

即使有預料,但真正看到底下最後的結論又是另一回事。這份最後的打擊讓陸沉眼前黑了黑。血流上湧,滿腔情緒複雜,悲痛惱怒一起衝擠在腦子裡,可又如何?

他無從發泄,發泄也無用。

雄蟲還在身邊,陸沉閉上眼,任眼前的黑暗漸漸過去,喉中苦澀腥甜,說不出一個字。

他摸著腹部的手緊緊蜷起,深吸了一口氣。

柳真心驚膽戰地一直小心觀察著陸沉,但有蟲在又不敢出聲詢問,畢竟這件事現在連少將雄主都不知道。

他一直小心瞞著,不敢走露消息。但又能瞞多久?

對於蟲族來說,沒有比無法繁衍更大的罪了。

哪怕顧雄子不娶其他雌蟲進門,雄蟲保護協會也會強壓著他們,讓無法生育的陸少將點頭,送其他雌蟲進門。

能和一個S級雄蟲堅持一雄一雌五年,陸沉身上早背負了來自各方的壓力。否則五年來的赫赫軍功,他不會還停在少將一職上難以晉升。

現在,陸沉跌倒了。

各方無數的蟲就等著他跌倒、再也爬不起來的那一天,踩著他的頭,爬到他頂上去。

畢竟S級的雄蟲,誰不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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