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舊事(2 / 2)

他喝多了常常斷片,經常記不清說沒說過哪些混賬話。

他和孟留,從小學起便是同學。

小學,他二班,他弟弟三班,孟留跟他一樣也是二班。

初中,不巧不是一個班級。到了高中,又回到了一起。

孟留從小屬於三好學生,彆蟲家的孩子。顧奚則與孟留涇渭分明,唯一和孟留的名字能同時出現的地方,就是每次家長會上——老師點名表揚孟留,再會點名批評顧奚。

孟留雌父昂首挺胸,高傲抬著下頜。他雌父希涅則賠著小心,虛心接受老師的訓誡。

可回家後,希涅從不會說他一句不是,並總能從老師的批評裡找出他的好來。

譬如,希涅會說,這次家長會老師批評了你上課傳紙條,沒有批評你不按時交作業,證明我們小奚是有進步的好孩子啊。

但孟留就不一樣了,即便他做得再好,回家後總是會受到批評和告誡。他的雌父似乎總能從老師的表揚聲中裡,挑出小雄蟲不好的毛病,並嚴詞他改正。

家長會後第二天,顧奚高高興興來上學,他的同桌孟留卻總是無精打采,偶爾還紅著眼圈。

顧奚挺可憐他的,都考全滿分了,他家長都不滿意,那到底怎樣才能滿意?話說雄蟲不都是被特殊照顧的嗎,為什麼他家這麼不一般?

小朋友的友誼總是建立得很快,後來你來我往,也就成了放學會一路回家的夥伴。

孟留總是很羨慕他們家,偶爾來他家做客,麵對溫柔的希涅,平時小大人的他,也會緊張得小臉通紅,說不出話。

後來顧奚才知道,孟留有個一生之敵——切裡克斯家的雌蟲兒子,比孟留大七歲,卻老是被家長們拿來比較。

希涅說,切裡克斯家和孟家的恩怨,從祖上就傳起,兒子輩互相攀比,孫子輩也互相攀比,發展到後來,不止把雄蟲和雄蟲拿來比,雄蟲雌蟲之間都開始了比較。

如果說孟留是顧奚的彆蟲家孩子,那麼那個切裡克斯家的大哥哥,就是孟留從小到大的噩夢,彆蟲家的孩子,永遠拿來比較的標杆。

顧奚很佩服這隻雄蟲,身處這種高壓環境還能保持心理健康,實在是不容易。相比之下,同樣身為雄蟲,他弟弟顧遇也活得太沒競爭,太安逸了吧?有他弟弟做強烈對照,顧奚對這隻積極進取的雄蟲油然起敬。

後來他們的關係,又是如何從好友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顧奚漫不經心地去想,是從他生了不該生的喜歡起的那天吧。

可那一天具體是什麼時候,他也已記不清。那份喜歡,似乎在日積月累中生長,從沒有誰去在意,等注意到時,它已然根深蒂固,再難拔除。

可惜,他連喜歡二字也尚未說出,高中畢業半年不到,孟留約不是一個大學的他出來見麵時,告知了自己即將結婚的消息。

雄蟲希望從兒時便一起長大的好友,能給予他衷心的祝福。

結婚對象,誰也沒能想到,正是切裡克斯家那個大他七歲的雌蟲——蘭德爾切裡克斯。

孟留談起他的雌君時,臉上總會情不自禁流露,那種令顧奚恍然又疼痛的,名為幸福的微笑。

這場婚姻備受兩個家族的阻撓,卻因蘭德爾一片光明的前程,成了兩個世仇家族利益聯結的契機。無論背後如何,至少兩位新郎,是為這場結合衷心幸福的。

隻是那幸福,並沒能持續太久。

婚後不到兩年,一次戰場上的意外,孟留的雌君永遠失去了生育的可能。雄蟲保護協會會長孟深知,也是孟留的叔父,強迫孟留納其他雌蟲進門。

那段時間,或許是孟留最為痛苦的時刻。

但顧奚隻是隱含了一點希望,也許,孟留並不是那麼愛他的雌君,也許,他會有那麼一點點機會。

後來的那一天,顧奚永遠記得,並終生難忘。

蘭德爾去了幾個星係外執行任務,孟留被他祖父借口帶入了雄蟲保護協會,之後顧奚收到的,就是孟留的求助信息了。

他的發情期被藥物催化,他咬著牙,在意識崩潰前,給同在首都星的好友發來求救訊息。

顧奚沒想到孟深知作為孟留親叔父,還能出這種陰招。他慌慌忙忙趕來,在一眾乾事的阻撓下,強橫地往裡趕。

最終,在房間裡他看見了那隻黑發雄蟲,滿額冷汗,攥著被單的手青筋暴露,像一隻陷入絕境的獸,蜷縮著身體,紅著眼,警惕地看著任何一個企圖靠近他的雌蟲。

顧奚看了一眼,理智便離了腦袋。

他瘋了一般辱罵孟深知,辱罵這些雌蟲們滾,他戰戰兢兢靠近,心痛難忍,猶如刀割。瀕臨崩潰、已沒了理智的孟留,對所有蟲抱有戒心,卻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或許因為,他是真心信任著擁有這個氣息的雌蟲。

瀕臨崩潰的雄蟲,拉住了他的衣角,與**掙紮的模樣,痛苦而絕望,可憐又可悲。

顧奚本該掙開的。他知道雄蟲失去了理智,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他隻是信任著他的氣息而已。

可失控的發情期讓雄蟲看上去太痛苦了,身為親叔父的孟深知夠狠心,那劑量若沒有完全化解,甚至可能徹底毀了雄蟲的身體。

雄蟲希望他來,帶他離開這絕望之地。可顧奚知道,他辜負了他的信任。

此後一輩子,再不配得到他的信任。

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錯誤像雪球,隻會越滾越大,起了頭,便一錯再錯。

顧奚後來才知道,他也不過是孟深知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利用孟留對他的信任,撬開了那隻雄蟲不屈服的堅硬外殼。

蘭德爾切裡克斯,帝國唯一一隻天生s級雌蟲,曾以他溫和的驕傲,得到黑發雄蟲始終追隨的視線。可反之,他終以他不可忤逆的驕傲,害得他們雙方遍體鱗傷。

從顧奚進入原屬於孟留與蘭德爾兩個蟲的家那天起,這個家,逐漸朝著它注定荒蕪陌生的結局一步步邁進。

漫無儘頭的冷戰,伴隨偶爾的爭吵,縈繞在這個漸漸陌生的家中。

後來,又似乎為了證明顧奚並不是唯一特殊的那一個,這家中又進了另外兩個雌侍。雄蟲與雌君的關係看似緩和了不少,雌君也似乎接受了現實,接受了愛情的殘缺,變得溫和,重歸於和藹,臉上始終帶著得體的微笑。

可溫和的蘭德爾卻變得忙碌了起來,著家的次數逐漸屈指可數,最忙的時候,幾乎一整年未回家。

顧奚看不透的太多。

他知道自己是罪人,可即使是蘭德爾眼裡千瘡百孔的愛情,在顧奚這裡,也是萬分之一得不到的奢侈。

他明白不了這兩蟲的關係,也不想再摻和進去。

他不再奢求任何愛情,他也不配得到任何愛情。

他不如做個自私自利的蟲,做個敬職的掛名雌侍,在孟留的默許下廝混在外,沒心沒肺地活在這世上。

然而,顧奚從沒想到,他沒心沒肺活了這麼久,眼看就能把一輩子照這樣混下去了,相同的事,卻能再度雷同地發生在他弟身上。

顧奚打死也不想看到,他弟未來變成孟留那鬼樣。

暴雨季將顧奚困在了室內,他看著窗外,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像在安慰著自己。

“顧二傻……到底是和孟留,不一樣的吧。”

“陸中將也到底……和蘭德爾不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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