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馴服(1 / 2)

年關將至,首都星中心區又降了一場大雪。

雪下得太大,沾滿了羽絨服,垠不得不抄了近路,走了一條以前從未走過的荒僻小道。

到達實驗室樓下,他立在走廊拍身上的雪,一時又有些發怔,望著雪地裡積起的小山,想起了小時候與他哥哥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日子。

他鼻尖微微有些發酸。

“嘭——”

身後突然傳來玻璃敲打的聲音。

垠以為是風吹的,略微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走廊口鎖住的玻璃門。

他的眼睛卻猛然睜大了。

“嘭嘭嘭——”

一雙手正從那黢黑的門口探出,狂躁地拍打著玻璃。

垠張張嘴,嚇得尖叫都喊不出,四下求助地一望,沒有看見任何蟲。那塊玻璃門仍在被狂躁地擊打著,也不知道是從哪升出股勇氣,垠小心挪步,湊近了那扇封得極死的門。

狂躁的拍打聲停止了,那隻手也不見了,垠走近了門前,好奇心戰勝了恐懼,開始偏著頭往玻璃裡麵看。

忽然!一張臉貼在了玻璃上!

垠嚇得魂飛魄散,連退好幾步。

他手肘不知碰到了哪的開關,走廊的燈倏的亮了,那張臉的麵容也清晰地展現在他麵前。

大白天的,並不是撞到了什麼鬼——那的確是個正常蟲,臉細看起來居然長得還挺俊美,就是皮膚白得不像話,十幾年沒見過太陽一樣,一雙眼睛……通紅得可怕。

那雙眼睛是他身上唯一不像正常蟲的地方。那種眼神,生物醫學在讀高材生垠一眼便能認出,是狂躁症病人病發時的典型特征。

這隻雄蟲身上也的確身著藍色病服。

等等,雄蟲?

垠後知後覺從氣息感知到,儘管很淡,但玻璃門背後那個狂躁病正發作的蟲,的確是一隻雄蟲。

實驗樓怎麼會有病人?還是雄蟲?

垠心中狐疑,嘗試與那隻雄蟲交流,但由於狂躁症發作他除了猛烈踹拍那個怎麼也打不開的門,無法給垠任何回應。

“噠噠噠——”

門裡那頭忽然響起了一群蟲的腳步聲。

垠心中已經起了疑心,不敢暴露自己,側身躲在了門旁的牆後。

“快!快把小先生帶回去!看管的蟲是乾什麼吃的?這是第幾次跑出來了?”

“快!注射鎮定劑!把鎮定劑拿來!”

雄蟲如困境之獸竭力掙紮,拍得玻璃門哐哐地響,卻終究在鎮定劑的作用下漸漸沒了聲息。等腳步聲都遠去後,垠才謹慎地探出頭來。

那群蟲身穿和他一樣的研究員工作服,隻留下了背影,讓垠無法看清正臉。

離開時垠再三記住這扇門的位置,等到實習生下班後,他又背著同事們繞到了這扇門前,再往門裡張望,卻再沒看到那隻雄蟲和任何過路蟲的身影。

為了不令蟲起疑,垠不好再逗留,準時下班走出了園區大門。

踩著雪走遠後,他站在路燈下回望園區。

碩大的“莫瑟爾生物製藥公司”幾個大字在門口仍清晰可見,連片的園區大樓暗了一半,還有一半仍燈火通明。

莫瑟爾生物製藥公司是帝國有名的製藥企業,隸屬莫瑟爾公司旗下。垠的好些學長前輩都沒能有機會進入這家帝國星際百強企業實習,是由於導師的賞識和推薦,垠才破格得到了寒假一個月的實習機會。

他很珍惜這次機會,一直以來也學習得非常刻苦。

可為什麼,生物製藥公司裡會出現患有狂躁症的雄蟲?難道他們在進行蟲體實驗?

垠不願相信這是真的,莫瑟爾公司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企業而已。垠永遠不會忘記,正是由於他們不菲的資助,他才有了來到首都星學習、生活的機會。

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畢業後一直留在這裡工作,用微薄的一份力量報答莫瑟爾協會的慷慨善舉。

但私自進行蟲體實驗是違法的,而且他們還可能用的是雄蟲……

垠對他們一直以來持有的“好印象”有些不確定了。

他必須要查清楚,那隻雄蟲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

大冬天連著下了好幾天雪,好不容易放了晴,又輪上假期心情挺好,吃了晚飯莫爾便牽了他家狗子出來散步。

在牽狗子出來散步前,莫爾中校絕對想不到,就在他家小區門口的咖啡館都能遇到老熟蟲。

而且遇到的方式還極其戲劇。

他一出小區門,就見咖啡館門口圍了大堆吃瓜群眾,好像正在看什麼熱鬨。他們這片兒街坊都有兩大愛好——一是吃飽散步,二是吃瓜看戲。

莫爾見怪不怪,眼下也沒心情關注彆蟲家的雞毛蒜皮。

正打算繞個路,手中牽著的狗子卻一個沒拉住,箭一下嗖的直奔蟲群中央,扯著莫爾一路亂撞,把圍觀群眾衝得四零八散、怨聲載道。

莫爾一路小心賠著道歉,卻怎麼也拉不回他家發瘋的狗子。

直到衝到中央,狗子一把甩下他這個主人,貼到另一隻母狗歡歡身上,挨挨蹭蹭,好不親昵。莫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鄰居也來散步,還正在前排圍觀吃瓜,手裡牽著他家的寵物狗歡歡——也是莫爾家狗子的現階段明戀對象。

他家狗子聞著歡歡的味兒就尋過來了,八匹馬都拉不住。

莫爾尷尬地和鄰居打了個招呼,又一偏頭,一晃眼和正被圍觀的對象打了個照麵。

“言……言墨中校?”

莫爾這下真的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怎麼也想不到,正被他街坊們津津樂道的“被吃瓜”對象,正是言墨。

言墨依舊瘦高的個兒板得挺直,垂著眸沉默地瞥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他身旁另一個瘦高個雌蟲正在指著他罵:“我出來乾個什麼你都要跟著我是不是?究竟你他媽是我老子,還是我是你老子?!”

這聲音尖銳刺耳,殺傷力過強,刺得莫爾都下意識退了幾步。

莫爾有些驚詫,言墨竟然會當街被一個雌蟲罵?

那隻雌蟲身高與言墨不相上下,卻非常的瘦,瘦得身材幾乎脫形,跟個竹竿似的,上了年紀的臉上濃妝豔抹,讓蟲都辨不出他本來的模樣。

言墨被他指著鼻子罵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說:“如果你答應我再也不做什麼亂七八糟美容瘦身的手術,我保證不會再管你。”

“做手術怎麼了?做手術哪裡丟了你的臉了?”那隻雌蟲聲調尖銳地嚷嚷,一點也不怕周圍看客們的目光,“我整我的,又關你什麼事?整死了,死外邊!也和你沒半毛錢關係!”

莫爾站在圍觀群眾前皺起了眉,用了力把他家依依不舍的狗子強硬地扯了回來。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言墨的聲音冷了下來,垂眸諷刺地看那隻雌蟲:“你會不會把自己搞死,我一點也不關心。我隻是覺得,你上趕著犯賤的樣子太惡心了而已。”

那隻雌蟲的臉倏然青白,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言墨不停歇地說完:“就你現在這副鬼樣子,無論再怎麼搞怎麼折騰,那隻雄蟲也不可能回心轉意多看你一眼。你越上趕,在他眼裡越是犯賤,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是真不懂還是……”

“啪——”

清脆的一聲巴掌響,使言墨的話戛然而止。

莫爾作為吃瓜群眾之一,驚呆了。

大庭廣眾,無數雙眼睛注視之下,那個雌蟲甩了言墨一巴掌。

言墨偏著頭,散落的發絲遮住了他的眼,莫爾聽他語調裡哼出笑意,看他彎著唇角諷刺地說:“你也隻敢在我麵前逞威風了,不是嗎?我說你犯賤,哪裡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