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神色微動,卻並沒有走上前來,而是對著一側家仆吩咐:“好好送蘇老板回家。”
家仆恭敬應下:“是。”
傅陵語氣微沉,又道:“仔細些。”
家仆明顯一凜,更加恭敬:“是。”
傅陵這才望向蘇遙:“今日我衣裳染了沉水香,不能送你。改日我去看你。”
“不要緊的。”
蘇遙喘過一通後,愈發蒙圈,隻順著他的話道:“尋常香味也不會怎樣,本不打緊,方才是……”
傅陵冷冷瞧了一眼那麵色灰白的女子,目光冰涼。
一旁的男子戰戰兢兢地開口:“是拙荊不……”
傅陵沉聲打斷:“讓他們滾。”
“傅……”那男子一急,尚未開口,卻也被製住了。
蘇遙又沒看清是何處出現的人,身側仆從已低聲開口:“蘇公子,主子吩咐,送您回去。”
蘇遙這才有些回神,回想方才遭遇,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連忙轉身。
都忘了給傅陵打招呼告辭。
他行出幾步,才想到此處,正要回頭,那仆從卻擋住了他視線。
仆從躬身,說話不疾不徐,畢恭畢敬:“外麵風大,公子身子不好,早些回去吧。”
蘇遙一頓,隻好走了。
那人一路落後他半步,安靜地送蘇遙到家,親手把蘇遙交到齊伯手上,才簡單交代,恭敬離開。
齊伯自然嚇得魂兒都飛了。
拉著蘇遙好一通查看,見終究無恙,還不肯放過:“改日請白大夫再來看看吧。”
蘇遙費老大力氣安撫好他,晚間躺在床上,方覺得此事蹊蹺。
傅陵冷冰冰的神色又浮現在他眼前。
燭火惶惶,蘇遙握住被角,怔了半晌。
這傅先生,瞧著可不是什麼落魄的外室子啊。
*
蘇遙隻覺得此人身上皆是謎團,看不透摸不清,但好奇歸好奇,睡一覺也就不太糾結了。
反正瞎猜又猜不準。
他睡得還行,起個大早,便見到謝琅的小廝。
那人遞來話:“我家公子明日巳時來找蘇老板。”
看來琳娘之事,是安排妥了。
蘇遙微微忐忑,隻強迫自個兒冷靜下來。
怕什麼,去退婚,又不是去結婚。
但他第二日見到謝琅時,卻仍是被打趣道:“你這一身衣裳,哪裡像是拒絕的意思。隻怕琳娘原本無心,瞧你一眼,也就看上了。”
蘇遙小聲抱怨:“齊伯給安排的。”
謝琅低低一笑:“齊伯眼光倒好,隻怕不止琳娘,其餘……”
蘇遙瞧他一眼,也不懷好意地笑笑:“春日桃花盛,謝兄一表人才,興許也能落幾朵在頭上?”
謝琅聞言,先是悵然一笑,後不知想到什麼,隻望向蘇遙,笑而不語。
蘇遙不解。
謝琅卻隻溫聲道:“快走吧,去晚了人擠人,我挑的好位子都沒了。”
三月上巳,瓊江踏青的習俗是舊京傳統。
人多是真的。說是人擠人,那倒誇張了點。
春水初生,瓊江一縷,繞舊京東南而過,沿岸柳翠桃紅,鶯啼燕語,伴著姹紫嫣紅的各色綾羅錦緞,當真熱鬨極了。
這賞春光,富貴門戶自早有家仆占據好位置,鋪設整齊,窮人家蒲草一團,或直接找個樹蔭,席地而坐,也是自在。
謝琅自然屬於前者。
他家境優渥,無心入仕,便以才學聲望入青石書院講學,陸山長大方,每年薪酬也不少。
蘇遙蹭他的光,能坐在一地勢頗高的涼亭中,又遠離人煙,又能將花紅柳綠掃入眼底。
隻是也不白蹭,蘇遙取出桃花酥、紅豆糕、山藥餅,滿滿鋪排一桌子點心。
其間桃花酥最是精致,外頭裹著油皮,內裡是鹹蛋黃的餡料,加紅曲製成粉粉嫩嫩的顏色,捏作五瓣桃花的形狀,一口咬下,外皮酥脆,內裡柔軟,鹹甜合宜,香而不膩。
謝琅低聲道:“我們來早了,琳娘一會兒就到,我就在後麵等著。你們聊罷,再去喊我,我……”
他正說著,卻笑了笑:“說曹操曹操到,那就是琳娘。”
謝琅端起一盤糕點,帶人走了,蘇遙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見一明豔少女,自青石階上行來。
琳娘身姿高挑,一襲長裙遍繡桃花枝,行動起來,燦若煙霞,容光照人。
不過蘇遙沒心思欣賞琳娘的長相。
初次見麵就談退親。
他當真頗為緊張。
他眼瞧著琳娘已行至山上,繞過青石便能進來,一顆心正撲通亂跳之際,卻忽見青石階上,又奔來一清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