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人家的士司機,大過年的,冷風嗖嗖的還眼瞅著就要天黑,去殯儀館?這也太不吉利了。
還是小福星在路邊找了個黑的司機,許了一百塊的車錢,重賞之下才有個勇夫,願意帶他們過去。
如此緊趕慢趕,總算是在人家下班前趕到了殯儀館。
這是大年二十九,人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趕著回家過年。父女倆突然過來說要“找爹”,都叫人懵了。
好在單位有登記,羅家父女倆也說得出名字,時間,往本子上一查,就查到了。
終於找到了周老爺子,周連富就提出要看老爺子。可人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為難了。
殯儀館又不是動物園,你買個票進來想看啥就看啥。這裡擱的都是死人,你跑過來要看死人,就得證明你跟這死人有親屬關係,否則人家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你看。
周連富又不知道今天會遇上這樣的事,誰還出門帶著父子關係證明呢。還是羅芙馨靈機一動,拿了自己的身份證和學生證出來,先證明自己的身份。
見她是北京重點大學的學生,工作人員自然高看一眼。這是國內的慣例而,就覺得高材生都是好學生,好學生不騙人。
接著又讓工作人員打電話到羅家坳村,由村長證明周連富和周定勝都是羅家坳人,且確實是父子關係。
她呢又說了許多好話,無外乎都是自家親爹如何如何孝順,工作人員也是如何如何不易,又為民服務,在特殊的崗位上為人民為國家做出不朽的貢獻。
總之就是各種戴高帽,把人哄的舒舒服服的。
如此三轉四回頭,人家就帶著父女倆下去看周老爺子。
大過年的,除了那無主的屍首,或者是有什麼不得已的情況才擱這兒,像周老爺子這樣,明明有家有人,卻給擱在這裡,實屬罕見。
在工作人員眼裡,這老爺子也是個不疼人的。好好的快過年了,就是秉著這口氣也得過了年再走。這會子走的,叫家裡人多為難,自個也受罪。
周連富親眼看著工作人員打開冰櫃,把凍的結結實實的老爺子從裡麵請出來。
半個月前還熱騰騰活生生,能說能動,能吃能喝的親爹,這會子卻成了一塊冷冰冰硬邦邦,死氣沉沉的“凍肉”。
他的心真是說不出一股什麼滋味。
隻不過,終於親眼看到了,也就終於能徹底接受老爺子已經走了的事實。
這一步步走來,他從疑惑,到焦急,到震驚,到憤怒,到如今,隻剩下死一般的冰冷。
“爸,爺爺已經走了,你得顧著點自個,彆讓媽擔心。”看著親爹直愣愣的不吭聲,羅芙馨忍不住上前勸慰。
周連富點點頭。
她就趕緊讓工作人員把周老爺子又請回去。
周連富嘴巴動了動,他突然想把周老爺子從這裡帶走,帶回羅家坳去。他覺的羅家坳的老宅才是老爺子的家,這裡不是。中國人講究葉落歸根,山裡人講究死也要死在家裡。大過年的,讓老爺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凍在這兒,他這當兒子的心裡……不是個滋味。
可這話就在他喉嚨口打了個轉,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他突然想到,老爺子半輩子窩在山坳裡,把這當做一生的屈辱。他一心一意的想讓兒子出人頭地,不就是指望靠著兒子回城裡去。現在又把人請回去,老爺子要是活著,那一準不樂意。
老爺子跑城裡來,也有躲閒言碎語的意思。這會子風口浪尖的回去,又得遭人多少議論。周家這一場場鬨得,已經夠丟臉。難道他這當兒子的,還忍心讓老爺子死了都遭人罵?
老爺子好臉麵,他是不能再讓他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