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風濕潤而溫暖,顧長夏觀察著那些迎風飄搖的花朵。它們既有嬌俏軟嫩如三色堇一簇簇毯子似的鋪開,也有一叢叢如木芙蓉綴滿了大朵或粉或白的重瓣花朵,錯落地開在山石邊或泉水旁。
還有長成了一樹一樹,類似三角梅的花朵,千百朵花將花枝壓到垂墜,紅雲似開著,仿若花籬一排排橫繞。
這其中絕大多數藥花,她都不認識,淩泉公子藥典之中幾乎全都沒有記載。
由這些馥鬱芬芳的各種花香味和藥香味混合泉水中蒸騰起來的水霧,在潮濕的空氣中散開,又被糾纏紊亂的靈力萃取,形成一種獨特的藥香。
顧長夏從其中感覺到了藥性的完美融合,這座島嶼就像一個天然藥爐。
通過陣法的作用,將各種花朵的花蕊或者枝葉散出來的藥性,經過凝練,散入泉水之中。
或者那泉水也不同一般,剛剛在外圍還是清澈以及,越向裡,越察覺泉水開始略微渾濁,類似火山溫泉水,但這應該是修真界獨有的一種藥泉。
顧長夏猜測,這一切應是一名極為高明的醫修配合天機門修士,完成的一種精密仙術。
想來這就是淩泉公子藥典之中所向往的,萬事萬物藥性輕鬆隨意搭配取用,便能自成藥理的醫修最高境界。
在醫修一道,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見到這藥島,她對醫術產生了更為濃厚的興趣。
若是有一天,她也能玩出這麼高明的仙術,隻覺一切都無比圓滿。
從花花草草之中收回視線,她開始凝神瞬飛。
靠近島嶼內側,空中靈力開始做怪起來,不認真一些,極有可能一不小心被絆倒。
這時。
顧長夏感覺後背時時有一道視線凝視,或者兩道。
穿過一片泉水時,拐彎繞過三角梅之類的藥花花籬。
顧長夏側身,便與在後側方追來的花無容那瀲灩雙眸撞在了一起。
他被拆穿竟然也不移開視線,用一種莫名安寧的眼神注目她一眼,才微微垂眸。
聶無心在一旁諷刺地斜視,再看向容飛度,此時卻是一副要笑出來的惡劣麵孔。
顧長夏回頭繼續飛行,容飛度在身旁數度斜視過來。
那種審視的眼神,如果她沒猜錯,竟微微有醋意翻滾。
顧長夏沒搭理他。但心底卻也忍不住想,原主到底是喜歡花無容還是容飛度。
感覺應該是對花無容也有情,若不然花無容的眼神不會如此從容,甚至說得上十分溫柔。
從一個總是凶殘而冷酷之人的麵孔上看到這種神色可不容易。
想來是因為心裡的感情在某種程度被做出了同等回應,花無容才會如此溫柔安寧。
相反容飛度反而略顯焦躁,並且悔恨和愛意夾雜。
也不知他們當年這出三角戀,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當然她也沒什麼心情去證實,這些說到底與她無關。
視線投向花島深處,她心裡是希望能遇到大師兄和女主他們。
這次大師兄和女主衛安寧還有宮雪蕊四個,彙合在了一起。書中他們四人在中心四葉草一樣的泉眼中,剛巧將藥力全部吸收完成。
如今他們這裡也剛好是四人…
或許,可能遇不到大師兄了。
這種花島應該還設置了好幾個,靈元秘境的仙宮之中那一批被選中之人,書中都在這秘境之中獲得了藥泉的饋贈。
可能剛好每個島都是四人。
進入花島中心以後,除了中心恍如四葉草的葉子似的攤開,顏色淺紅的泉眼外,果然沒見到一個人影。
與書中幾位主角遇到祥和而寧靜的藥島相比,容飛度他們的處境果然艱難許多。
剛進入這四葉草泉眼附近的花叢,嗖地竟然從泉水之中爬出來三條吐著蛇信子的巨大蟒蛇。
三條蛇追著容飛度三人四散分開。
她這邊倒是挺安全。
顧長夏心想,遠古那些布置這一切的仙人當真是是非分明。
也就過去半刻鐘時間,容飛度一臉輕鬆地回來了。
“我沒事。”
可能她打量了他一眼,他竟然還淡笑解釋起來。
顧長夏微微挑眉,這可太遺憾了。
容飛度大約讀懂了她的表情,居然心情愉悅地悶笑了一聲。隨即看向聶無心他們的方向,這兩個比他弱了許多。
他們花了一刻鐘時間才斬殺大蛇瞬飛回來。
兩人麵色都不太好,蛇噴出的毒氣讓他們中了毒。
聶無心紅著一張臉,花無容臉是綠的,即便染成綠色,還是仍舊俊美。
顧長夏眸光微閃,丟過去一枚解毒丸給花無容。
此舉讓花無容無比驚訝,其他兩人顯然更加吃驚。
容飛度麵沉如水,說也奇怪,他一言不發,隻冷眼看著這一切。
聶無心望一眼花無容,視線就看向容飛度,雖然極力忍住,但是這小子精致的少年臉孔惡劣的笑意幾乎要從毛孔裡儘數衝出來。
這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性格。
花無容擒住她給的藥丸,微一停頓便吞服了下去。
他自己本來捏住那一枚,他給了聶無心。他本來也是個醫修,並且專攻毒丸,因而對於解毒自然也有自己的獨門秘方。
他服下她給的藥丸後,便很快注目過來,微微驚訝的視線。
畢竟是淩泉公子版本解毒丸,自然淩駕於如今大陸醫修的水準,能驚豔到花無容,倒也正常。
隨即花無容第一個跳進了藥泉之中。
聶無心輕輕嘿笑了一聲,也跳了進去。
容飛度在一旁悶站了站,踏足進入水中。
顧長夏見他們三人安然無恙,這才鬆開了披風係帶。
仿佛她這舉動相當大逆不道。
不說花無容麵頰紅了,偏開了臉,聶無心也微微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容飛度嘴唇微動,到底什麼也沒說。
她就解開一個披風而已,外衫穿得好好的。
顧長夏沒理會他們這苛刻的古板,踏進泉水中。
淺紅色的藥泉沒到頸子,濃鬱藥力順著皮膚如吸入海麵的水,迅速散入五臟六腑,隻覺渾身化作一片羽毛,輕盈飄在空中,白雲在兩旁像棉花似的,絲滑地擦著臉頰飄過。
在這種極致享受的時光裡,時間如白駒過隙,飛快地白天變成了黑夜。
黑夜又來到黎明。
雨滴劈裡啪從黑沉的高空落下來,打在他們臉頰,把他們從極度美好的幻影裡拉回來現世。
藥力還尚有一些正在通過皮膚集聚到丹田,四人都沒有動。
黑暗的雨夜中,天空微白,漸漸地天亮了。乳白霧氣從芬芳的花海蒸騰,它們隨風飄蕩,一會兒擋在四葉泉水麵將四人隔開,一會兒又飄悠悠散開。
最先從泉水中出去的還是花無容,接著是聶無心和容飛度。
顧長夏在水中蛄蛹了一陣,四肢才找到力量。
剛剛那種飄飄欲仙的藥力,讓渾身放鬆彷如一塊棉花糖。
不知其他三人怎麼做到那麼輕鬆自如跳出的水麵,她扒著泉水邊的石塊,竟半天爬不出來。
容飛度伸過來的手被她無視。
容飛度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握緊了她摳在石麵的手。
灼熱的手指一觸及肌膚,顧長夏隻覺就像被燃起的乾柴。
嘣地一聲,腦中的弦斷了。
乳白的霧氣正好從容飛度身後彌漫過來,他被濕潤霧氣暈染的那張臉。
仿佛充滿了魔鬼般的魅力。
血液在血管中逆流,喉嚨乾啞。
在乳白霧氣徹底彌漫過來時,腦海尚餘一點理智,讓顧長夏奮力抽出手。
整個人迅速後倒。
藥泉的熱水,讓她渾身熱的難受。
她立即從另一端攀上了岸,到此時,她渾身非但不再軟弱無力,反而躁動不休。
鼻腔又乾又疼,她慌忙低頭,手捂鼻子,熱流落下來,她抹了一手的血。
這讓她氣得閉上了眼睛。
到底出了什麼鬼。
是這藥泉鬨的?她並不想自己這鬼樣子被察覺,暫時沒去細想,先要冷靜下來。
剛巧霧氣一直彌漫包裹著她,她深呼吸,把滿腦子邪念按下,在霧氣散開時,她略微平複了心情。
不知花無容他們不知是否察覺了她的異樣,他們奇怪神色盯了她一眼,雖然疑惑,但什麼也沒說。
容飛度麵色肅然,純黑眼珠也不過看了看她,便道。
“夏兒,接下來便是我信中所言,有一重寶,需合你我之力才能獲取。”
他總是沉穩有力的聲音,此刻微微喑啞,喉結在頸項滾動,麵色崩得很緊。
他應該完全感應到了她之前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