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番外 連瑭(1 / 2)

連瑭,或者他應該叫朱瑭。

他是羽涅仙尊的後人,朱家作為自上古流傳而下的醫修正統一脈,到他這一代,已經人煙凋零,隻剩下他一人和照顧他長大的宋伯。

他自小在荒山野嶺中的一座空蕩蕩的宅院長大,父母在他尚未記事前便已經亡故。

母親姓朱,與他一樣是朱家一脈單傳。她資質普通,死的也很普通,亡於鬼氣。

朱家祖訓,針灸之術不達成風過無痕之境,便不可出朱家大門。除非需要延續血脈,可在年過一百歲後,下山尋覓佳緣,為家族續上血脈。

娘普普通通的資質,普普通通的悟性,一百歲後下山,找了普普通通的爹結為連理。

據說父親是被娘綁上山來,宋伯的說法,父親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一點外,其他一無是處,就是個流連花叢的風流浪子。

總之不管父親願意不願意,他跟娘後來有了他。

娘懷上身孕以後,這個風流浪子便一夜不知所蹤。

直到三年後回來,娘早已在生下他不久亡故,隻剩一座孤塚立在後山。

據宋伯所說,父親在娘屋子裡靜坐一夜,第二天清晨,天不亮時自刎在了娘的墳前。

宋伯說起這些總是哽咽,他說他人老眼花,看錯了人,他說父親並非風流浪子,他是個情種。

對父母的一切,他心底起不來一絲一毫漣漪。

父母之於他,隻是後山兩座孤塚,和神案之上兩塊牌位。

它們都冷冰冰的,於是他對他們的一切,心裡也冷冰冰的提不起任何情緒。

至於祖上那源遠流長的豐功偉績,若非那流傳下來的醫書的確非同一般的深奧厚重,他很難相信,這隱沒於荒山,早已破敗不休的空蕩蕩的宅院,曾經住下過輝煌千古流芳的羽涅仙尊。

十五歲那年,宋伯終於抗不過鬼氣侵蝕,他也撒手離開了他。

整個空寂的宅子便隻剩下他一人。

在安葬了宋伯以後,他站於祖宗牌位前,將自己的朱姓在族譜中劃去,寫下一個連字。

他以後隨父姓,便不再是朱家後人。

朱家的規矩,便也自可不用再遵循。

他的資質絕佳,八針玄體,與祖上羽涅仙尊一致。當年測出他資質,宋伯高興得老淚縱橫。

隨即又悲傷地嚎啕大哭。

隻因娘生他時身體已被鬼氣侵染,他便也難逃被鬼氣汙染的厄運。

朱家傳家至今,曾經諾大的家業早已隻剩一個空殼,並沒有靈藥能為他祛除鬼氣。

他針灸方麵的悟性絕佳,又有過目不忘的天資,本是傳承家門醫術的絕佳資質者。

然而懷揣這種鬼氣作祟的資質,即便天縱奇才又如何。

儘管宋伯臨死前再三叮嚀,讓他一定不能去闖蕩修真界尋找靈藥。以他自身資質,亦可通過修習針灸術達到一定境界,為自己祛除鬼氣。

他沒聽。

他早已察覺,若不去尋找靈藥。他很難在兩百年以內達成風過無痕之境,不是他沒這悟性,而是這鬼氣,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那麼他即將麵臨的命運,與母親幾乎毫無二致。

在一百年以後下山與人結為夫妻,為朱家延續血脈。

這種事情,他沒有興趣。

若在尋找靈藥之途中,他不幸身死。

便由他來終結這朱家血脈。

那一年,他踩著杏花雨下山。雖然從未與塵世接觸,但對於那滾滾紅塵,他也在見過以後,心底並無絲毫留戀。

他離開城鎮,遁入荒山野嶺之中。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行走,不知前路在何方,也並未在意這些。

他還很年輕,他可以花費一百年,甚至兩百年去尋找那屬於他的機緣。

若上天不肯降下這機緣,那他就認命。

他內心很安靜,安靜到不剩下任何東西。他一無所有,也好像擁有了一切。

所以,他對一切都不在乎。

他就這麼自由自在地遨遊在森林和田野之間。

一年後,他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廢林之中,從毫無靈潤的一株蒼天老樹下的洞口,撥開虯結的古藤,見到了他今生的機緣,或者確切地說,這亦是場劫難。

搖曳在幽暗中的小黃花,衝他露出猶如噩夢般的甜笑。

它在勾引他把它吞下去,很快它就會在他丹田之中埋下種子,在今後兩百年歲月裡,以他靈魂血肉為食,直到在他的頭頂重新開出一朵花來。

毋庸置疑,這是一朵罪惡之花。

但它能祛除鬼氣。

連瑭便毫不猶豫地摘下這罪惡之花吞了下去。

如朱家醫典記載相似,咽下的瞬間,他感受了一種巨大的快樂。

他渾身若輕羽,愉快的就像喝個醉酒的混子,深一腳淺一腳走進黑暗深洞。

等他醒過來時,已倒在路邊,瓢潑大雨潑在他臉上,一張嚴厲的臉俯視著他。

“倒是個劍修的好苗子。”

從此他多了一個師尊。

深洞就在他身後不遠,被掩映在古藤之間。沒有任何靈潤,任何人也不會相信,他在其中見到了此界最大的秘密。

他知道了飛升登仙的秘密。

後來他重新進入這深洞,卻並未見到那晚洞中的恍惚迷人的斑斕壁畫。

那就像一場夢,卻又如此真實。彷如曾經親眼所見,深深鐫刻在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