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肆臣心跳倏地就漏了拍,繼而是不受控製地狂亂。
那就是五年前,是她和他的孩子。
他抬起頭,盯著溫池那張溫涼的臉,喉間和胸腔都被極端的晦澀充斥:“她是我們的孩子。”
背脊繃得筆直,溫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寡淡。
“不是。”
可厲肆臣不信。
他闔了闔眼,極力克製著身體裡某種蠢蠢欲動的情緒,再次目不轉睛
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小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星星呀。”
小星星……
心頭第一次變得無法形容的柔軟,他小心翼翼,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臉頰:“小星星……”
柔軟的小人兒一頭撲進了他懷裡,摟著他脖子:“爸爸,爸爸,你是我爸爸,對不對?”
“小星星。”溫池叫她。
但小星星像是聽不見,依然親昵地抱著厲肆臣。
“是。”手掌輕輕撫上她後腦勺,厲肆臣看著溫池的眼睛應下。
小星星一聽,簡直開心壞了,扭過頭就對溫池說:“媽媽,我要爸爸今天陪我玩兒,好不好呀?”
溫池根本來不及拒絕,厲肆臣就把人抱了起來。
“溫池。”他啞聲叫她。
溫池看著小星星,小星星摟著男人的脖子,像是驕縱了起來:“不能拒絕哦,媽媽你答應她的。”
轉頭她又對厲肆臣撒嬌:“爸爸你吃早飯了嘛,小星星餓餓,快抱我進去吃東西呀,好餓。”
厲肆臣無法說不,他看著溫池。溫池沒有看他,轉身自顧自往彆墅裡走。
瞬間,他眼睛驟亮。
小心地抱穩小星星,他快步跟在她身後。
一進玄關,薄言看到了抱著小星星的厲肆臣,他下意識看向溫池,溫池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去餐廳。
餐桌上已準備好小星星喜歡吃的早餐,和她每次來的專屬餐具。
“爸爸,你喂我。”小星星開心地命令。
厲肆臣自不會拒絕。
他下意識再次看向溫池,可她始終沒有給他眼神,更不論回應,他隻能抱著小星星先坐下。
但到底第一次,他動作難免僵硬生疏,甚至是不知所措,不知道首先要給小星星吃什麼,最後還是小星星指揮。
他手忙腳亂一一答應。
餐桌上,小女孩兒聲音軟糯,男人則有些僵硬的溫柔。
而溫池,從始至終隻是安靜地坐在對麵,認真專注地吃著自己麵前的東西,再不曾看兩人一眼。
氣氛有些詭異,然而對厲肆臣而言,是從未想過的溫馨。
他抬眸看著溫池,目不轉睛。
哪怕她不看他。
等吃完早餐,小星星吵著鬨著要出去玩兒,小人精太知道怎麼撒嬌了,她沒問溫池,就一個勁兒地賴在厲肆臣懷裡。
“溫池……”直至現在,厲肆臣仍有種不真實感。
溫池抬起了眸。
“好啊。”唇角微勾,她淡淡一笑。
目光碰撞,厲肆臣呼吸微滯,喉結不由自主滾了滾。
她起身,遲鈍一秒後他迅速跟上。
“四小姐。”薄言壓低了聲音叫她,不解。
溫池神色淡淡:“等我電話。”
薄言看她一眼,眸色深深。
“好。”
兩大一小,在金色陽光籠罩下走出了彆墅。
溫池上了副駕駛,厲肆臣便隻能帶著小星星坐在後座,全程都是小星星纏著厲肆臣問東問西,厲肆臣一一耐心回應。
但時不時的,他會抬頭看向溫池,可看到的,不是她側臉看向車窗外,就是低頭在玩手機。
她沒有主動和他說一句話,更沒有回應他。
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種心臟缺失的地方慢慢愈合的感覺。
小星星到底還小,想玩的地方永遠首選遊樂園,在查找一番後,厲肆臣吩咐司機前往luneurpark兒童娛樂中心。
那裡適合小星星這個年齡玩兒,有不少兒童遊樂設施。
小星星開心極了,一進去就撒嬌要厲肆臣陪她玩大青蟲、旋轉木馬、迷你摩天輪等項目,一口一個爸爸。
心軟得無法形容,厲肆臣全部應下,但他的眼神從未從溫池身上移開過,但她依然和來時一樣,並不說話,隻有偶爾小星星和她說話時,她才會溫柔回應。
全程,隻有小星星和厲肆臣兩人投入,溫池始終冷眼旁觀。
冷眼看著厲肆臣完全不熟練地給小星星喂水喝,用紙巾給她擦水漬,寵溺地聽她嘰嘰喳喳,更冷眼看著他眼中的喜歡一點點地變多。
小星星到底年紀小,又坐了長時間的飛機,到了下午睡覺時間,生物鐘準時到來,她開始打哈欠。
溫池撥了電話。
不多時,薄
言出現:“四小姐。”
“帶小星星回去,照顧好她。”她沒什麼表情地吩咐。
薄言頷首,徑直走向厲肆臣。
厲肆臣本能地不願意,但他深知如今更重要的是溫池,他便放了手,重新走到她身旁,喉間依然晦澀:“溫池,我們聊聊。”
溫池看了他一眼,轉身上了他的車,依然是副駕駛。
眸底躍出隱約亮光,厲肆臣疾步跟上,彎腰進入車內的第一時間,他聽到她吩咐司機:“隨便找家醫院。”
瞳眸重重一縮,厲肆臣沉沉地看著她:“哪裡不舒服?”
溫池閉上眼,沒有回答。
“溫池。”
她依然不言不語。
“最近的醫院,”兩秒後,厲肆臣低聲吩咐司機,“儘量快。”
“是。”司機應下,直接前往最好的私立醫院。
車內隨即陷入安靜。
厲肆臣一雙眼眸始終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側臉,哪怕她依然不回應。
不到半小時,醫院到達。
“溫池,到了。”他低聲叫她。
溫池睜開眼,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徑直走進醫院。
厲肆臣就走在她身旁,視線就不曾從她臉上移開:“是哪裡不舒服,要檢查什麼?”
溫池連一個眼角餘光都沒有給他,直接走向服務台,說了句什麼。
護士微笑。
這家私立醫院的優點便是服務好不用等待,溫池很幸運,要檢查的項目隻有她一人,所以速度很快,連出結果也是。
厲肆臣有心全程陪同,但不能,隻能在她出來時第一時間上前:“溫池。”
溫池終於看了他一眼,抬手,指間夾著檢查報告,她遞給他。
目光碰撞的瞬間,莫名的,厲肆臣心底竟隱約有種不安感覺,他看著她。
唇角挽起,溫池嗓音淡淡:“我早說過,小星星不是你的女兒,你若不信,可以隨便找家醫院做親子鑒定。”
厲肆臣心跳驟然停滯。
“不看看嗎?”
薄唇不自覺抿成直線,他望著她,最終接過,低眸,雖是意大利文,他都認識,但組合
在一起……
手指不自覺用力,他的身形驀然一震。
他抬眸,呼吸已是不受控製地沉重了好幾分,連著聲音也跟著變得難以形容的沉重和緊繃:“報告……”
溫池對上他的眼,彎唇,淺淺一笑:“是報告寫得不夠清楚嗎?兩年前,我曾做過手術,不要孩子的手術。”
她的嗓音輕輕,但每個字,極端的清晰,清晰地鑽入厲肆臣耳中,亦像是數根鋼條,重重地插進他心臟。
死寂彌漫,壓抑且折磨人。
厲肆臣像是僵住,一動不動,唯有呼吸越來越重。
“你在騙我,”完全無法形容的聲音從喉間最深處擠出,他伸出手,意圖抓住她的,“溫……”
溫池避開,低眸,她從包中拿出讓薄言帶給她的東西,依然是輕飄飄地遞到他眼前:“看麼?”
呼吸突然間像被什麼擠壓,窒息感越來越強,厲肆臣盯著她,不接。
可她的聲音還是再一次無比清晰地字字刻上了他心頭——
“這份,是兩年前我知曉自己懷孕的當天,親自簽下的手術報告。孩子,是墓園腳崴後,你和我在沙發上那次有的。”
“厲肆臣,你是有過孩子,曾經。”
“我連孩子都不要,又怎麼會要你?現在,你清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