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
沒有她。
他的右手還僵硬地伸在半空,像是在試圖抓住她。
手收回,他撐著床就要起來,不料一動,痛感又從手腕蔓延,勉強低眸,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腕纏了紗布。
腦海中,昏迷之前的種種湧出,剪刀刺入血肉的感覺似乎到現在還格外清晰,就像還在經曆著。
他闔了闔眼。
再次試圖坐起
來,不料傷口扯動,胸膛瞬間不受控地劇烈起伏,每起伏一下,都帶來難以言喻的痛感,猛烈地侵入他的五臟六腑。
隻幾秒,涔涔冷汗布滿他額頭。
呼吸間,傷口愈發得疼。
薄唇緊抿成線,他不管不顧地猛地坐了起來。
“唔。”一聲悶哼。
“厲總?!”周秘書進來時冷不丁撞見這一幕,一顆心直接被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個箭步衝上前。
“您醒了?哪裡不舒服嗎?我叫醫生來。”小心翼翼的,他給他背後放上枕頭,見他毫無血色的薄唇似要乾裂,他又倒水,“厲總,先喝口水吧。”
厲肆臣沒接,而是掀開被子要下床。
周秘書急急阻止:“厲總,您要做什麼?”話落,他猛然意識到什麼,“您還要去找太太嗎?”
話落,沉默蔓延。
一下安靜的病房裡,唯有厲肆臣的呼吸聲分明,每一下都又沉又重。
“溫池……”明知是什麼樣的答案,他卻仍忍不住問,明知故問帶著一絲期待,“她在哪?”
周秘書張了張嘴。
“厲總。”他握緊了拳,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到底沒忍住,將他去找溫池求她來醫院的事說了出來。
越說到最後,他聲音越小。
壓抑籠罩。
胸膛處痛感似乎變得強烈了幾分,厲肆臣艱難地呼吸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她不想見我。”
可他仍想見她。
哪怕一眼。
落在被子上的長指微不可查地顫了顫,他下床,不管不顧地要走。
“厲總!”周秘書將他攔住,急壞了,“您受了傷,失血過多,又撞了車,醫生說您必須要好好靜養。”
他焦急勸道:“等您養好了再去找太太也不遲。”
厲肆臣沒有理會。
周秘書想攔攔不住,就在這時,手機振動,去買咖啡提神的保鏢打來電話,本想先拒接,不想手滑接通。
“周秘書!”保鏢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仍掩不住話中的激動,“太太來了!”
周秘書一怔。
下一秒,手機被奪走。
“誰來了?!”呼吸
一下變得急促不堪,厲肆臣用力地握著手機,力道之大,幾乎就要把手機折斷。
保鏢沒想到聽到他的聲音,愣了一秒後迅速說:“厲總,我看到了太太,太太來醫院看您了!”
心跳倏地就漏了拍,那股由心臟傷口那漫出的痛感像是突然間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漆黑眼眸中終是溢出亮光,厲肆臣聲音緊繃:“……真的?”
“真的!”保鏢連連點頭,壓根沒意識他看不見,火速彙報,“是太太,我沒看錯,太太要進電梯了。”
笑意瞬間沁滿雙眸,第一次激動欣喜的像是衝動的毛頭小子,厲肆臣二話不說直接衝向門口。
“厲總!”周秘書驚喜擔憂交加,快速跟上。
厲肆臣走得極快。
哪怕腳沾上地邁開的那一秒就有疼痛蔓延,甚至胸口那的傷口也跟著作痛起來,一起拉扯著他的身體。
細細密密地鑽入他身體每個角落。
但他忍住了。
嘴角全然不受控製地上揚,溫柔似水的笑意隱隱染上他整張臉,心跳如擂,他再加快腳步奔向電梯。
不遠處就是電梯。隻要她走出電梯,他就能第一時間見到她。
他不想等。
隻想更快地,更近距離地見到她。
心跳狂亂,他繼續加速。
“叮”一聲響。
在他恰好到達電梯口的同一時間,電梯到達這樓層。
電梯門打開。
刹那間,原本失控狂亂的心跳驟停,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緩緩出現的臉。
“溫池……”他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手腕。
溫池腳步驟停,抬眸。
四目相對。
她的臉蛋幾乎沒什麼血色,整個臉廓線條極為緊繃,雙唇更是緊緊抿著,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她的呼吸不穩,好像……在害怕。
倏地,厲肆臣心口猶如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又悶又沉。他艱難地動了動唇,低聲問:“怎麼了?我……”
沒事兩字還未出口,他的手被她用力甩開。
她抬腳就要走。
“溫池!”他眼疾手快抓住她,後知後覺發現她的
手極涼,亦很緊繃,“你……”
他攔在她麵前。
克製了一路的胸膛驀地劇烈起伏,溫池抬眸,冷睨著他,沙啞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硬生生擠出的:“彆跟著我!”
她再將他甩開。
剛醒來的身體仍在虛弱,又是受傷又是並發高燒,一個不察,厲肆臣再一次地被她掙脫,身體不穩。
她咬住唇,繞過他就走。
方向,根本不是他的病房,而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再沒看他一眼。
想也沒想的,他本能追上她,再一次握住她手,喉間艱澀:“出什麼事了?你告訴我……”
話音剛落,是她抬眸看向了他。
“聽不懂人話嗎?”隻這一句話,堪比寒冬臘月裡的冰水一下澆在了他身上,寒意入骨入髓。
她掙脫,疾步離開。
胸口窒悶至極,身體跟著僵硬,他動了動唇發不出聲音,隻是本能地追著她,跟在她身後。
她走得極快,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始終緊緊地握著拳,她很瘦,手亦是,以至於他甚至能看到她手背上隱隱跳躍的經脈。
他也想走快,胸口處突然湧來一陣劇烈痛感,腳步驟停,他呼吸極重,勉力地克製著忍著,壓下那份痛感。
他的臉色更白了,深呼吸著,他再抬腳,不管不顧地加速跟上。
很快,他看到了她,看到她伸手握上另一間病房的門把,似乎有些發顫,急急推開後疾步走了進去。
不知怎麼回事,這一幕,猶如一根尖針一樣猛地刺上了厲肆臣心臟,讓他的呼吸驟然停滯。
喉頭艱難滾動,他緩步走近。
“姐姐?”不陌生的聲音倏地刺入耳中,萬分的欣喜。
……是容嶼。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僵硬地機械低頭,看向一直被自己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屏幕亮起。
時間——
淩晨三點。
方才她渾身緊繃的模樣還在眼前,她對他怒目而視,讓他彆跟著她,甩開他的手,隻是為了……容嶼。
淩晨三點,她來醫院看的人,是容嶼。
“姐姐?”裡邊容嶼的聲音
再傳來。
病房門沒有關,隻要她轉身,她就能看到他。
但她沒有。
從始至終都沒有。
就好像,她的眼裡隻有容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