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深陷(1 / 2)

誘情深陷 慕時煙 11522 字 6個月前

天空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涼得刺骨的雨水突然從中砸下來,又大又急,看著像是永遠都不會停。

殘陽不再,暗色吞噬整座青城。

厲肆臣從未這樣開過車。

死死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受控製地發抖,雨霧模糊籠罩前路,他不管不顧地在車流中疾馳。

“嘀嘀嘀”鳴笛一聲接一聲,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咒罵,他全都聽不見。

超車,加速,闖紅燈……

根本不要命。

脖子上的血珠已經凝固,可血腥味依然彌漫在逼仄的車內,更有外麵的瓢潑大雨像透過空氣朝他擠壓而來,讓他的五臟六腑都進了水。

疼。

眼尾發紅,他費力地呼吸,再加速。

十五分鐘,從北岸府到彆墅,他硬生生縮短了一半多的時間。

安全帶粗魯地扯掉,他推開車門,卻不知是身體虛弱的緣故還是其他,第一次,他被自己絆倒。

手肘撞上地,很悶的一聲。

大雨傾盆,衣衫不整,狼狽至極。

涼意席卷而來,身體裡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劇烈顫抖,他急急爬起,跌跌撞撞衝向彆墅三樓。

卻在推開她所在房間門時,窒息感將他徹底淹沒。

——房間很暗,沒有一絲光。

世界末日般的暗。

“彆碰我……”低不可聞的抗拒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有人轉過身走來,就著門外走廊的光,他看見是保鏢和傭人,最後出現的,是女醫生。醫生眉頭緊鎖,滿臉凝重地朝他搖頭。

擦身而過時,醫生壓低聲音對他說:“溫小姐抗拒配合,不許任何人碰她。”

厲肆臣僵站著,涼意刺骨。

房間裡很快沒了聲音,他動了動身體,步步艱難。而後,他看到了溫池,拚命地縮在了牆角。

她雙手抱著肩膀,像是要將自己縮成一團和世界隔離。暗色中,他清楚地看到她的十指根根泛白,極用力地攥著。

那是最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溫靳時說的時候是一種痛,親

眼所見則是另一種重擊。

呼吸刹那間被擠壓,眼眶酸熱到遽痛,他顫抖掀唇,小心地喚她:“溫池……”

沒有回應。

她側對著他,那雙從來漂亮極了的眼眸始終空洞木然地望著窗外,呆呆的,臉上沒有表情。

可窗簾是拉上的,遮住了外麵所有。

突然。

“疼……”低低的破碎不堪的嗚咽從她喉間發出。

一瞬間,心頭猶如被鈍刀活生生地剮去了肉,厲肆臣疼得無法呼吸,被淋濕的西裝褲跪在地上拖出水跡,他靠近她身邊。

屬於她的氣息躥上鼻腔。

鼻尖倏地跟著發酸,長指僵硬地緩緩靠近,指腹輕覆上她脖子曾經受傷的那地方,揉著:“不疼了……”

她的身上泛涼,偏偏那地方,詭異得滾燙無比,像在灼燒他的手指。

“不疼,”他低著嗓子,痛苦而沙啞,給她按揉的手指全然不受控製地發顫,“我在,不疼了……”

腦中忽地響起當年在巴黎,她不小心讓紙張割破了手指,淚眼汪汪地舉到自己麵前,掛在他身上撒嬌:“吹吹麼?”

他輕笑,捉過她手指如她所願。

“吹吹,好不好?”眼眶脹得像是要爆炸,手臂小心翼翼摟上她肩膀,他低頭。

變故突生。

她突然猛烈掙紮像是要逃開,身體亂動,腦袋分明是想撞向牆。

“溫池!”心頭猛地刺痛,厲肆臣眼疾手快用手墊住,另一隻手牢牢地將她禁錮在懷中,不給她掙脫可能。

可她掙紮得更厲害了,兩手拚了命的推搡捶打他的胸膛,儼然是要用自己僅剩的所有力氣逃開。

細弱破碎的嗚咽在她喉間,更在他心上。

“溫池,”緊抱著她,厲肆臣大掌撫上她臉,額頭抵著她的,試圖讓她冷靜下來,“你看看我。”

然而她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他轉而發顫著捧住她臉,呼吸交纏間喉間微微哽咽:“是我,我是厲肆臣。”

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不動了。

心臟像被刀割

一樣,厲肆臣張了張嘴:“溫……”

“啪!”

清脆的一聲,巴掌猝不及防。

下一秒,她的情緒像是徹底失控,身體瑟瑟發抖,空洞的眼睛裡分明有了厭惡和憤怒:“滾!臟!”

“你滾!”她怒吼,胸膛瞬間劇烈起伏,“臟!彆碰我!”

厲肆臣身體僵住,本就因生病而寡白的臉此刻更是白到了極致。呼吸停滯,他的薄唇,微顫著。

想抱她,想說些什麼。

“嘔——”

她一隻手突然攥住自己的睡袍,低頭想吐,可隻是乾嘔,什麼也吐不出來。

“溫池!”他急忙輕拍她後背幫她順氣。

她將他推拒,身體一個激靈。

“臟……滾……”反反複複的,她低喃,隨後又伸手堵住耳朵,像是要將自己和整個世界徹底隔離。

喉間像是吞了薄薄的刀片,每一次的呼吸或說話,皆是鮮血淋漓的遽痛,厲肆臣仍抱著她,拉下她的手,顫著音問:“哪裡……臟?”

他頓住,異常艱難地滾動喉結,盯著她,嗓音是難言的啞:“哪裡疼?”

他猜到了答案。

但,必須聽她親口說。

腦海裡,是來時,溫靳時坐在副駕駛,當著他的麵撥通紀斯年的電話,壓抑著將她抑鬱症複發的事訴說的畫麵。

紀斯年的話,到現在仍字字清晰地刺在他心上:“她從沒有哭過,哪怕情緒最糟糕的時候,唯一一次,是找到了你,她開心,是喜極而泣,掉了眼淚連自己都沒察覺。”

“當年,她積極配合治療想要好起來,最大的精神支柱,是你。你永遠不知道,小時候你給了她一粒糖,成年後重逢救了她和她相愛,對她而言是什麼樣的溫暖。”

“愛如果是信仰,那麼就是你,親手毀掉了她的溫暖,她對你的愛,和信仰。哪怕她不再愛你,但傷害就是傷害。”

溫靳時則說:“是你欠她的。”

而現在,懷中的她陷入自我情緒裡出不來,一遍遍地重複著讓他滾,說他臟。

他怎麼會不

明白,根源是兩年前的傷害。

一時間,心中兩個聲音爭吵得更厲害。理智告訴他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以痛治痛才能把她從糟透的情緒中拉出來,可另一個聲音,不願也不敢,怕再傷她。

“滾……”她還在掙紮,甚至還想撞牆傷害自己。

她的瞳孔像是渙散,從裡到外透露著股致命的脆弱。

她根本走不出來。

如果不能拉她出來,她還會傷害自己……

牙齒緊咬,額角青筋因此突突直跳,握成拳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他粗重地喘息著,眼睛紅得可怖。

驀地,他發抖且僵硬地捧起她的臉逼迫她看向自己,哪怕她的雙眸始終沒有焦距,顫著音:“哪裡臟?為什麼疼?”

可她不回答。

隻不停地推他,不停地說:“你滾,臟,彆碰我!”

她不要他碰。

厭惡。

勉力將她禁錮,厲肆臣看著她,酸意一下刺激到了鼻尖,喉頭幾番滾動狠心說出的話像是把鈍刀,劈開了自己的身體:“因為……景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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