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他仍是忍不住開了口,喚她的名字:“溫池,”他看著她的背影,呼吸困難,“你……生氣了嗎?”
溫池沒有應聲,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手心印出痕跡。
一秒,兩秒。
每過去一秒,厲肆臣的眸色便黯淡一分,更有一股難言的鈍痛悄無聲息地將心臟層層纏繞。
喉結上下滾動,他的嗓音低啞得幾乎聽不清楚:“對不起,是我的錯。我……”
“對不起什麼?”溫池驀地轉身打斷他的話。
目光碰撞。
一個晦暗,一個濕潤。
鈍痛加劇,厲肆臣張了張嘴:“我……”
明知怪不到他身上,不過是他擔心她怕她哭,但不知怎麼回事,溫池就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從他說出那句活著回來了開始。
“你有什麼錯,”眼前隱隱模糊,她的背脊繃得筆直,哭過的嗓音偏沙啞,“身體是你自己的。”
“和我道什麼歉?”說完,她咬住唇彆過了臉。
厲肆臣薄唇緊抿。
須臾。
“對不起。”手無措地握成了拳,他啞著嗓子又說。
這一次,溫池沒有再作聲,也沒有看他。
詭異的沉默瞬間在空氣中流轉。
幾次的喉頭滾動,厲肆臣試圖說些什麼,然而每每話到嘴邊,又被內心聲音提醒此刻不是在夢裡,而是現實。
他說不出話。
氣氛微變。
直至,溫靳時的到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但沒問,隻是把手機遞給了溫池,低聲囑咐:“有你的電話,和同學報個平安吧。”
眼眸微紅,溫池低著頭不想讓他們看見。
接過,嗯了聲,她像是想逃離這裡一樣快步地走了出去,走出去後,在沒人看見的地方,她伸手抹掉了眼尾滑出的淚水。
病房內。
直至她的身影看不見,溫靳時才收回視線,一轉身,卻見厲肆臣仍望著門口方向舍不得移開。
默了默,將他的麵色打量,難得的,他沒有再對厲肆臣冷漠:“多謝你救了池池。”
厲肆臣回神,看向他。
溫靳時直入主題:“三天後我會送你回青城,醫生團隊已經準備妥當。”
厲肆臣的薄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他差點脫口而出就要問,那溫池呢,她會不會一起回國。
然而話到嘴邊,他問不出口。
沒有立場。
“好。”沉默良久,他隻是艱澀地吐出這一字。
溫靳時深深地看了他兩秒:“好好休息,養好身體。”他頓了頓,“池池我先帶走了,她也需要休息,會有護工過來。”
兩人對視,厲肆臣眸色再暗。
明知不該說,也心知無論是溫靳時還是薄言都會做到,但他仍忍不住:“好好照顧她。”
溫靳時睨他一眼:“嗯。”
話落
,他轉身離開。
等走出病房,他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低著頭在打電話的溫池,等了片刻,等她結束,他才走近。
“池池。”
溫池回神,聲音仍偏低:“二哥。”
溫靳時摸了摸她的腦袋:“現在能睡一覺了嗎?我送你回去,順便把行李先收拾,三天後回國。”
溫池動了動唇,想說什麼,最終點頭:“好。”
溫靳時卻沒有動。
好久,溫池才反應過來,抬起頭:“二哥?”
“哭過了?”
溫池抿了抿唇,彆過臉,否認:“沒有。”
“和他怎麼了?”
心尖一顫,胸腔像是仍有些悶,她依舊否認:“沒怎麼。”
溫靳時見狀,沒有再繼續:“走吧。”
病房。
安靜籠罩,厲肆臣閉上了眼。
一閉眼,先前種種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從他睜眼看到她開始,到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裡。
呼吸漸沉,胸腔窒悶,他試圖緩解。
但沒用。
不知過了多久,他模糊聽見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跟著是腳步聲,以為是溫靳時安排的護工,他沒有管。
安靜依舊,沒有聲音。
他並不在意。
直到——
“要喝水嗎?”聽著沒什麼情緒起伏淡淡的一句,嗓音卻再熟悉不過,熟悉到早已刻在了他骨血中。
呼吸倏地滯住,長睫眨動,以為又是幻覺,他遲遲不敢睜眼。
可是,他又忍不住。
無法自控的,他屏住呼吸,急速地期待地掀起了眼皮。
是她的臉。
溫池。
可她……不是走了?
不知何時握成拳的左手鬆開,長指微不可查地顫了下,他看著她,忍不住伸手:“溫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