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伏龍樹(2 / 2)

昆鈞似乎歎了口氣,有點無奈地看了一眼鐘離,然後才看向我,眼神是我全然無法理解的親近溫和:“小……老板,好。”

“小友,這位是昆鈞,對與石料一類頗有研究,那株琉璃百合的培養土壤,你也可以直接同他要。”

昆鈞這一次無奈之色幾乎要寫在臉上了,隻是當他看向我,又是一副溫言細語的耐心模樣:“小老板是想要適合培育古代種琉璃百合的土壤是嗎?小事一樁,你等一下在伏龍樹下等我片刻就是,塵土大了些,可彆弄臟了衣服。”

我見他走遠了,這才繼續同鐘離細問他剛剛那句似乎隻是隨口調侃的發言。

“山鬼與伏龍樹……先生的意思是,這裡有我應該認識的人嗎?”

“不應該說是與你認識,而是與山鬼一族極為密切的存在。”他溫聲回答,“伏龍樹的傳說你應當知道,深埋於璃月地下的古老元素生物千百年不見天日,在漫長的時光裡,也就隻有作為山林庇佑而生的仙靈能與其作伴,大概對與沒有血緣的元素生命來說,當年相伴左右的山鬼一族應當也算是它唯一的親緣了吧。”

我大致能明白鐘離先生的意思。

落葉歸根,對與璃月來說,是一件和岩王帝君守護璃月一樣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但是……

我看著眼前這株舒展出幽藍光澤的骨質枝條的參天古木,即使我能讀懂鐘離的暗示,即使我的理性清楚判斷出這可能就是我血脈意義上真正的故鄉,即使我能理解也知道我應該做出什麼樣子的反應才算是正常的,正確的……

——我感受到的隻有胸口無儘冰冷的空洞。

因為,如果一直懷抱著對故鄉的思念和被遺棄的不安的話,我堅持不了那麼久啊。

很麻煩,很困擾。

……也很致命。

比如說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唯獨我的父母拋棄了我,為什麼隻有我要被迫遭遇這一切——類似的疑問如果沒有辦法儘快消化掉,我可能連自我都無法堅持。

所以,有選擇的消耗掉太過感性也太容易崩潰的那一部分,就成了必要的選擇。

隻有消耗掉了這一部分,我才能繼續正常地活下去。

這片大地幾乎所有人都在避免磨損帶來的困擾,大概隻有我是依靠磨損才勉強換來了喘息的機會。

鐘離久久的看著我,不知過了多久,他垂下眼,在溢出一聲無奈歎息的同時,也將手放在了我的頭頂。

“……無妨。”

他慢慢道。

“是我性子急了些,想著帶你來看看與你過去相關的地方,你在外流離失所太久,讓你儘快找到一些真正歸屬感也是好的……若是你站在這裡覺得這一切仍然與自己無關,那也不是你的錯。”

“……抱歉,鐘離先生。”

“你無需向我道歉。”他輕輕歎息,手輕輕抬起在我頭頂拍了拍:“隻是如果始終覺得心裡哪裡不安的話,偶爾來這裡走走也好。”

“——附近最近不太安定,小老板不來也可以,若是需要花土,我幫忙代勞就是了。”

鐘離話音未落,昆鈞的聲音便跟著插了進來,他拎著一兜子新土過來,見我準備接手卻是搖搖頭拒絕了:“臟兮兮的,小姑娘不要碰。”

這是要幫我拎回去的意思?

我下意識看向鐘離,他點點頭,倒也沒避諱這舉動的額外意思:“昆鈞是名匠後人,手藝也眼光都非常不錯,如今在璃月港除了幫忙鑒定石料之外也沒什麼工作,小友若是不介意的話,倒也可以讓他去岩上茶室幫忙。”

我目光一呆。

……咱就是說,您還記不記得岩上茶室是個茶室。

“我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出來工作也不過是找個消遣時光的法子,若是小老板願意收留,提供一日三餐外加有個住的地方對我也就夠了。”

——!!!

“太客氣了昆鈞先生!岩上茶室歡迎您!!!”

***

——當然,昆鈞有問題,顯而易見。

鐘離介紹的人,又是在伏龍樹這種明顯對我意義特彆的地方見麵,隻是想太多對我沒什麼好處,何況自從這位昆鈞先生來到岩上茶室後,那些花花草草明顯開得更歡實了。

他說是名匠後人,具體是什麼匠人我也沒過多細問,隻是見他來了茶室後每日若是無事就在後院敲敲打打,做出來的小擺件也都頗為精巧可愛,其中大部分都送了我,一小部分他自覺不太好的,便跟著放在茶室裡當了擺設,偶有客人過來問問出錢買下,也算是茶室的額外收入。

真正感覺他的問題可能比我想象大的,是昆鈞有一日盯著我的手看了半天,然後出去一趟不知道弄了個什麼材料回來,叮叮當當好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在乾什麼。

見我過去問,他也隻是溫和笑笑繼續手上的工作:“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當有些搭配的首飾,看你手腕上什麼也沒有,給你打一對鐲子平日裡帶著玩。”

“……”

我盯著他手上那據說是要給我“打一對帶著玩”的材料,在漫長的沉默沉澱之後,之前親身站在伏龍樹下也毫無感覺的胸腔,漸漸盈滿了一種久違的哽咽,和絕望的疼痛。

“……您在拿什麼材料給我打鐲子?”

“這個?”昆鈞舉起來,一臉的不以為意:“伏龍樹的晶化骨枝,亮晶晶的很好看吧。”

沒記錯的話,那棵伏龍樹其實應該算是若陀龍王的尾巴。

……所以帶著這玩意做的鐲子,我真的不會遭天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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