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的手仍然帶著失血過多的冰冷,但是足夠用力,也足夠強硬。
他一向吝嗇與人的觸碰,可此刻的我甚至不能用客氣作為借口掙開他的手指。
“我沒有在意的。”我開口,聲音仍然是我最習慣的冷靜——這一次就連夜蘭小姐也轉過頭看著我了。於是我隻好又重複了一遍。
“如果我在意,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魈抿著嘴角,仍然沒有說話。
此時的夜蘭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了那邊兩個稻妻人的身上,語氣也少了先前的溫和平淡,多了些鋒利的壓迫感:“你們兩位剛剛看到了什麼嗎?”
久岐忍一雙眼不掩憂心忡忡,剛剛聽見的話即使是毫不了解情況的陌生人也能聽出裡麵究竟藏了多少陰冷淬毒的扭曲惡意,而荒瀧一鬥快言快語,已經開口回答了:“除了那個奇奇怪怪的男人以外,屋子裡什麼也沒有……隻不過這姑娘怎麼回事啊,被欺負了嗎?”
夜蘭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看到的不多,但也……足夠了。
多托雷作為至冬愚人眾執行官的第二席,那個學術瘋子絕大部分時間是使用切片來執行任務,即使是我也不能說我已經見過了他所有的切片;但是這就對外造成了一種信息落差,沒有人知道愚人眾執行官的第二席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青年,少年,還是老年?
……看似年幼不知世事的孩童也有可能啊。
煙緋主動開口道:“我們先不要測試這個房間了,他應該是用一些無關痛癢的玩笑欺騙人來打開房門,如果接下來觸碰到更多的危險,我不敢保證我們每個人都能保持理智。”
“先來休息一下吧。”久岐忍放緩聲音,“我這裡還有些糖果,隻不過稻妻的口味不知道那位小姐能不能吃得慣……剛剛的話我們聽見了,很抱歉。”
夜蘭搖搖頭:“沒關係,糖果我先幫她收下了,隻是我感覺她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心情……但還是先謝謝你的好意。”
她捧著一把糖果向我走過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回頭看著她的時候,夜蘭小姐反而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問題嗎,夜蘭小姐?”
我不知為何她的表情如此嚴肅沉重,一旁不知沉默了多久的空緩緩歎了口氣,開口解釋道:“你太冷靜了,小黛。”
我感覺有些奇怪。
“這樣不對麼?”
我必須要保持冷靜,我也習慣了保持冷靜。
對多托雷來說,歇斯底裡的憤怒解決不了任何事情,那隻是一種無用的自我消耗,省略最初的哀求和恐懼已經是麵對他時條件反射生出的本能——該說是不幸還是萬幸,多托雷並不是會專注享受試驗品負麵情緒的瘋子,如果放任我自己的軟弱,繼續投入那些情緒連浪費他的時間都做不到。
那麼,壓縮憤怒,保持理性,這是我強迫自己形成的全新本能。
——去學習,去理解,去思考。
腐爛的劇毒沼澤也可以提供萬物生長的養分,既然無法逃離,那就想辦法超越他。
“冷靜不好嗎?”我反問道,語氣有些難以控製的鋒利:“還是說,我現在歇斯底裡一番,大吼大叫讓你們所有人都彆碰我,然後縮在牆角裡有人靠近一步就崩潰尖叫起來,這樣比較符合想象嗎?”
“……當然不是啦。”夜蘭溫聲開口,在我有些茫然的注視中,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小黛已經做得很好啦,但是現在你應該休息一會。”
“……”
她這樣說話,我似乎也沒有什麼無理取鬨的理由。
見我沉默下來,夜蘭看起來也跟著放緩了一點緊繃的神經,繼續耐心安撫道:“你知道的,剛剛看到的東西很危險,我大致能猜到那個人的身份,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情報泄露問題還不大,如果繼續走下去碰到了什麼更加危險也更容易暴露的東西,引來的麻煩就不是我能解決的了。”
我大致能猜到夜蘭小姐需要我做什麼:“要我在這裡呆著嗎?”
“如果你能理解為休息就更好了。”夜蘭無奈的笑笑,此時我剛剛不知為何冒出來的不滿和抵觸已經煙消雲散,聽著她繼續和我說起了正事:“這空間很奇怪,我們先商量一下接下來要怎麼辦,”她似是瞥了一眼魈,又收回了目光重新看著我:“等我們商量出結果再來找你。”
“你們去吧。”魈很自然地說道,夜蘭眉頭一抬,沒在這件事上繼續和他爭辯,而是轉身離開了。
直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魈竟然始終沒有鬆開抓著我的手。
我看著少年仙人左右看了看,尋了處岩石平坦的地方讓我坐下來,其他人體貼的沒有靠過來,想來還是擔心之前的畫麵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如果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那就乾脆先退後一步,選擇給我提供出一片自我平複的私人空間。
魈按在我肩上的手停留了好一會,然後他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和夜蘭一樣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
這一手倒是有點把我弄蒙了。
這是什麼意思?
“已經沒事了。”
他抿了抿嘴唇,忽然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我是誰?”
我試探著回答:“魈老師?”
“不是這個稱呼。”仙人一貫覆雪般冷淡的白淨麵容此刻卻略有些奇怪的羞惱之色,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重新嚴肅起來:“我是說,璃月更熟悉的那個。”
我有點被他搞糊塗了,但還是順著他的反問繼續回答:“那……三眼五顯仙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