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沈穆像往常一樣敲響了江澄家的門,手上拿著今日份的牛奶。
出奇的是幾分鐘過去,一向動作迅速的江澄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沈穆滿臉疑惑地又等了一陣才準備再次敲門。
剛舉起手還沒來得及動,房門就被人從裡麵打開,頂著兩個熊貓眼的江澄出現在沈穆麵前。
他愕然地看著仿佛丟了魂般的女生,有些不明所以,怔怔的將熱好的牛奶遞給她。
江澄一口氣就把奶喝了個乾淨,看起來像是渴了。
昨天由於和何慕江在外麵待到太晚,她給自己規劃的學習任務沒完成,晚上回家一學就學到了淩晨,這會才睡了三四個小時,整個人都是發飄的。
迷迷糊糊地坐上自行車,要不是騎行時一直有風吹來,江澄早就一頭栽下去了。
夏天的風也是熱的,但好在這會的陽光並不刺眼,給上學上班的年輕人提供了適宜的溫度。
沈穆騎車騎得很穩,他會越過地麵上的坑坑窪窪,勻速行駛的同時不會突然停車,車身穿過一條條馬路後,停在了熟悉的紅綠燈麵前。
他抬眼望向頭頂那個醒目的顏色,今天又在這遇到了紅燈。
江澄與沈穆的注意點不同,她側坐的位置正好能透過肯德基落地的玻璃窗,看到坐窗前的那個人。
與昨天不同,他依舊乖乖的趴在桌子上,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
她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何慕江果然沒地方住,兩天都睡在這裡不會是巧合,看來他的身份證確實不能用,不然沒道理放著酒店不住在這裡呆著。
綠燈很快就到來,沈穆重新將車子騎了上路,還沒走超過一百米的地方,身後忽然傳來江澄的聲音。
“靠邊停一下車。”
他沒有問為什麼,緩緩減速停在了無人的人行橫道旁,然後疑惑的轉頭看她。
江澄覺得自己沒義務向他解釋,隻是下了車朝他擺擺手:“你先自己去學校吧,我有點事要辦。”
沈穆對她的反常行為感到驚訝,他的手握緊了車把手,一句“我等你”卡在了嗓子眼裡遲遲說不出口,等他終於下定決心張開嘴的時候,麵前隻剩下江澄離去的背影。
四周高大的建築在陽光的照射下將昏暗的影子落在大地上,同樣也落在這片區域的人身上。
那嬌小瘦弱的身形漸行漸遠,走出了建築遮蓋的所在地,清晨的光線慷慨的揮灑在她的身上,驅走了那些昏暗的陰霾。
他們一個在暗,一個在明,就像被分裂成了兩個世界。
沈穆喉結微動,不知為什麼,他總有種江澄離他漸行漸遠的感覺,可是……十餘年裡她就在他的身邊,也隻在他的身邊,不是嗎?
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這個點道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隻有兩兩三三的學生結伴走向學校。
江澄沒用多長時間就重新走到了肯德基,她先是離著遠遠的確認何慕江醒沒醒,然後才走了進去。
從兜裡掏出一袋彩色包裝的進口糖果,江澄悄聲放在了他的旁邊,這是前段時間打工店裡老板送給她的,她一直沒舍得吃。
它是江澄對昨晚禮物的回禮,在那個單調簡陋的小屋裡,她勉強找到了還算是能送的出手的東西。
把糖放下後江澄就準備走了,但剛到門口她的身體就頓住,然後重新返回了何慕江身邊,從包裡拿出了黃色的便利貼。
萬一他以為是客人留下的不吃怎麼辦。
她簡單的在紙上寫了點什麼,然後撕下一張貼在了糖果上,黃色的便利貼與布滿外文的糖果袋在桌子上十分醒目。
做完這一切江澄就快步走出了店麵,她心臟不停的狂跳,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怕被人抓包一樣。
重新站在門口,江澄回頭看了眼依舊在睡覺的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真是…麻煩。
開在路口的肯德基,早晨有很多人光顧,大門時不時就要被開一下。
在江澄離開的不到十分鐘後,何慕江醒了過來。
他捶了捶酸痛的背部直起身,又左右扭動了下已經完全僵硬的脖子。
睜開了朦朧的雙眼後,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清晰,何慕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嘴巴才剛張到一半,就看到了麵前的貼著便利貼的糖果。
這個是什麼?
他滿頭問號的拿起那包花裡胡哨的進口糖,紙上的內容進入他的視線。
那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不難吃,很甜。
*
來到學校後,江澄在車棚看到了沈穆的車。
她隻掃了一眼就進了教學樓,匆匆往班裡走,她剛剛耽誤了不少時間,得趕緊到班裡早讀。
但隨著她離班級越近,路過的同學就越多,她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
為什麼……今天大家都在看她?
雖然平常江澄也是視線的中心,但今天同學們的目光明顯不同,他們每個人眼中都或多或少帶著幸災樂禍。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浮現,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今天江澄來得不早,她走到班門口的時候裡麵已經到了不少同學,他們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看到江澄進了班級後,裡麵亂哄哄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都故意躲著她不看,裝模做樣的翻看手上的書。
有人說過,如果某個嘈雜的地方一下子變得很靜,那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有天使經過,要麼……
是他們談論的人經過。
在這一刻,江澄確定了一件事,學校肯定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還是有關於她的。
前桌轉回頭欲言又止的望著江澄,憋了半天才問出自己的疑問:“班長,你真是邱昭昭她家的養女嗎?”
說著她還用手機給江澄看了看學校的貼吧,那裡有個貼子蓋起了高樓,名字將內容概括了個大概:談談校花是豪門養女一事,是否早有預謀?
僅僅一句話就讓江澄知道了前因後果,她眸子變得幽深起來,果然這件事還是傳了出來,沒想到速度會這麼快。
罷了,站的更高摔得更疼不是嗎?
想到這江澄淡然一笑,也沒直接回答前桌,隻是指指她身後示意她轉身。
前桌一頭霧水的轉過頭去,正好與講台上的班主任對視,嚇得身體瞬間僵住動都不敢動。
靠!老師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班主任見她不再“騷擾”江澄後,這才收起死亡視線開始布置早讀的學習內容,原本懶散的教室氛圍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無論私下學生們如何八卦,學校裡的節奏都不會被打亂,尤其是一所學霸如雲的高中,大家當成樂子聽完也就過了。
當預備鈴聲響起時,代表一天的課程即將開始,其餘的事情被大家暫時拋到腦後,除了當事人以外。
江澄按著手中的筆,聽著彈簧哢嚓哢嚓的聲音,眼底的黑氣越來越濃。
邱昭昭想與她勢不兩立,她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的。
嗬,拭目以待吧。
*
與校園內部的寧靜不同,外麵的世界依舊嘈雜。
何慕江嘴裡吃著甜甜的糖,哼著小歌站在路邊打車,心情美美噠。
老媽竟然給他送糖吃了耶,這是不是說明她的黑化指數被他降下來了點呢!
既然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放心的去騷擾老爸了,辦理身份這件事還是十分緊急的,不然連個手機都用不成,他這兩天已經閒得快要修仙了。
再說了,那天經過邱昭昭那麼一搞,何慕江算是徹底對門口保安有了陰影,再這麼混下去遲早會被發現的,還是有正當理由能呆在學校比較靠譜。
回到了熟悉的彆墅區,何慕江這次學聰明了,他不再用手機聯係這個辦法,準備改用直接敲門。
現在他穿著東高的校服,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怎麼,問就說是何大少爺的同學。
管家又不知道他倆認不認識,等到時候見到老爹一切就好說了,他必定能讓他相信自己。
站在彆墅大門前醞釀半天,何慕江忐忑的按響了門鈴,在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一位傭人打扮的人打開了門。
“請問你是?”
何慕江趕緊露出校服上的學校名,作出一副小乖乖的模樣:“您好,我是何晏清的同學,有點事情找他,你能幫我叫一下他嗎?”
傭人看到他身上的校服,稍微放下了點警惕:“好的,我去幫你問問少爺,你的名字是什麼?”
這個問題成功難到了何慕江,他要是說自己的名字老爸肯定不認識,那應該說什麼呢……
咦,他想到了,不知道老爸現在和沈叔認不認識,那個疑似是老媽現任曖昧對象的人。
為了能見到老爸,他就暫且撒個善意的謊言,借沈叔的大名一用吧。
想到這何慕江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我叫沈穆。”
傭人應聲後大門再次合攏,他緊張的捂住自己的小心臟——
老爸你可一定要出來啊!
與外麵的炎熱的空氣不同,彆墅裡的空調格外給力,溫度適宜,即使沒人在的地方也慷慨的釋放著冷氣。
傭人走過偌大的中廳,到了樓上的遊戲室,那裡的門時刻保持緊閉,因為最近他們的老板家的兒子沒日沒夜地呆在裡麵。
由於怕他帶著耳機,傭人用力的敲了敲門,然後靜靜等待裡麵的回應,她的身份不如在何家工作了數十年的管家重,所以不敢隨意的打開門。
本以為又要像以前一樣來上幾次才能讓裡麵的人聽到,但沒想到這次他在下秒就出了聲。
“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