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澄家一樣,沈穆也住在一個窄小的屋子裡。
今夜的月亮又圓又亮,但抵不住屋內的人沒心情欣賞,
沈穆坐在床上,盯著麵前那片牆,他依舊是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隻是今天多了些落寞。
在那兩人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沈穆的父親回來了一趟,張口就問他要錢。
自從沈父徹底成為酒鬼,家裡都是沈穆在管錢,他丟了工作後自暴自棄對一切不管不顧,在外成日與狐朋狗友鬼混。
沈父年輕時就是個街頭的小混混,年紀大了自然變成了個老混混,根深蒂固的東西並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改變,隻會越發惡劣,不然沈穆的媽媽就不會跑了。
家裡的存款用一點少一點,來源就剩下沈穆打工的收入,所以沈父每次消失不見是他最鬆了口氣的時候,甚至他有時候會想——
希望爸爸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生活中的所有壓力都抗在了這個年僅十八歲的男生上,而江澄是他唯一的同伴,他們的經曆雖然不是完全一樣,但壓在身上的擔子卻同樣的多。
有的時候,某些人活著還不如死掉。
起碼沈穆是這麼認為的。
而今天沈父沒要到錢兩人又發生了衝突,看這狀況沈穆就能明白他那點存款多半已經花光,往後這種情況恐怕隻多不少。
沈穆總是把事都憋在心裡,無人傾訴的感覺讓他感覺胸口憋的要命,他望著這間窄小的屋子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不明白為什麼會是自己過上這種日子。
明明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有那麼多幸福的家庭,就不能多他和江澄兩個嗎?
想到江澄,沈穆的心情有點回轉,今天上學前她與他說的話仿佛就在耳邊,這是他第一次被江澄承認,原來在她心中他並不是一文不值。
突然間,說話的聲音與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起來十分模糊,但沈穆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來是誰。
是江澄和她的表弟回來了。
他們的腳步聲一輕一重,一緩一急,從側麵就能猜出兩人的性格差異,也能讓沈穆輕易的分辨出誰是誰。
那壓低的竊竊私語聲一直持續到了他們進到家裡,雖然隔著一道牆壁,但筒子樓的隔音效果很差,如果是特地認真的聽,那可能連說話的內容都能聽見。
或許是由於回到家,他們聊天的音量便大了些,何慕江說的比較多,江澄偶爾會回上一兩句,話比較少可始終是沒停下來過。
剛剛升起的那點雀躍忽然消失,沈穆的心情又一次跌落穀底。
他記得江澄以前不是那麼愛說話的人,為什麼現在可以一直說那麼久?
為什麼……他隻有她一個朋友,她卻有彆的朋友?
重重疑問讓沈穆的神經緊緊繃住,繼續聽的更加認真。
接下來他聽見了擺碗筷的聲響,也聽見了他們在說什麼大餐,從那持續了很久的擺放聲中沈穆似乎能看到實際畫麵,那張不大的折疊桌一定被填的滿滿當當。
沒由來的,沈穆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他這會很想堵住耳朵不去聽那些刺耳的話語,它們就像是無形的箭將他攻擊的遍體鱗傷。
江澄…沒有來叫他。
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會叫他的,是因為有了新的朋友所以不需要他了嗎?
頭頂的老舊的燈泡就像是感知到了沈穆的情緒,突然劇烈的閃了兩下,然後伴隨著‘嘶啦’的聲響徹底變暗。
屋內瞬間一片漆黑。
人看不見的時候,聽力就會十分顯著。
所以沈穆清楚的聽見了何慕江興高采烈的報了菜名,那全是他隻聽說過的東西。
霎時間好像是有雙隱形的手抓住了沈穆的心臟,讓他胸膛裡悶的難受,他真的不是想吃什麼好東西,隻是被遺忘的感覺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
一直以來,他和江澄從未忘記過彼此,但是在今天,椅子被拖拽開後,她仍沒有想起他的意思。
不久前沈父帶來的陰雲加上現在,仿佛就像是迎接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將手抵在額頭上,沈穆覺得自己的肺要被憋炸了,僅僅靠呼吸根本無法緩解內裡的酸痛,他體內的負能量已經堆滿。
他的餘光掃過了前方的桌麵,突然看到了一絲光亮。
窗簾沒有拉緊,那是月光灑落在美工刀上,一時間這好似成為了屋內唯一的光。
沈穆鬼使神差的拿起美工刀,之前他為了削鉛筆沒有將刀柄退回去,現在它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獨特的美。
隻是太單薄了,隻有一種單調的暗色。
望著自己的手腕,沈穆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它缺少一種紅,一種滾燙的紅。
如果這樣做,應該就能釋放出心中那種難受的感覺了吧。
沈穆與江澄的確很像,但有一點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江澄的釋放是對外,而沈穆則是相反。
就像是江澄一定會舉起刀麵向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