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2 / 2)

傅瑩從崇慶太後那裡出來之後,回到自己的屋中,想起剛剛經曆的那些,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儘管明白這是無法阻止的,她還是不免傷心難過。更加讓她覺得無奈的是,她不知道這件事情她該怨誰。

崇慶太後沒有錯,換做彆人隻怕也會這麼催促兒子,弘曆更沒有錯了,三宮六院本就是他當皇帝的權利,那麼多年始終如一地對待自己,這很難得了。

如果人沒錯,那便是製度的錯了。可她又想,古代沒有先進的醫學,很多孩子就像永璉那樣,沒長大就夭折了,如果皇帝的後宮隻有皇後一人,很可能就會出現後繼無人的現象,這對社稷影響極大。

若永璜出了事兒,那便會危及國本,恐怕到時候勸皇帝的,不光有崇慶太後,還有大臣們了。

千錯萬錯,或許是自己不該來這裡。

傅瑩把頭埋在掌間,就像是一隻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她好想逃避。

突然她嗓子一癢,忍不住咳了起來,玉枝忙遞來潤肺的梨汁。

傅瑩喝了一口之後,平複下來之後,對玉淨說道:“你們幫我把琵琶拿來。”

玉淨不知傅瑩為何又想起彈琵琶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彈琵琶了,雖然傅瑩會多種樂器,但平日裡最多彈的是古琴,琵琶很少用到。

玉淨沒有多問,直接從櫃子裡取出傅瑩的琵琶。雖然這件樂器不怎麼常擦拭,但因為放在櫃中,表麵不落絲毫灰塵。

傅瑩接過琵琶,調了調弦,沒帶義甲,摘下護甲套就直接撥彈起來。

一曲彈畢,她問身邊的宮女道:“你們可聽出這是什麼曲子了嗎?”

宮女們雖說多也出身良好,但還真一時沒聽出傅瑩彈的是什麼,就在眾人努力猜測時,傅瑩自己倒先說了出來:“這是南唐詞人馮延巳所作的《長命女·春日宴》,詞雲: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說完之後,傅瑩心想自己丈夫“千歲”長壽是不假,而她卻不一定“常健”。

她放下琵琶之後,走到窗邊,命人支開窗戶,看到長春仙館外,萬物盎然之景。

多少年前,她也是這樣看著富察府裡的春景,隻是當年的自己壓根兒不會料到有今日的境遇。

玉淨雖然不知什麼“長命女、短命女”,她見傅瑩彈起了琵琶,便在一旁說道:“娘娘,要不把高貴妃從韶景軒叫過來吧,娘娘彈琴,高貴妃不一向都在嗎?”

傅瑩擺了擺手,說了一聲“不必了”,然後回到原處,依舊抱起琵琶彈撥。

琵琶聲泠然動聽,即便是不通音律的人聽了,也能聽出傅瑩曲中的幽怨。

也不知傅瑩彈了多久,外麵的人突然通知她,說是“皇上來了”。

弘曆的到來在傅瑩的意料之外。她本以為今天崇慶太後找他們二人說了那番話之後,很是聽母親話的弘曆應該不會在今晚找自己了。

可能他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吧。傅瑩放下琵琶,出了屋子去接駕。

“你可是在屋裡彈琴?”弘曆一見傅瑩就笑盈盈地問道。

傅瑩道:“皇上真是好耳力,那麼遠竟然還能聽見。”

弘曆指了指窗戶道:“窗子開著呢,屋裡有什麼響動自然比平日聽得清楚。”

傅瑩恍然大悟。

等進了屋子之後,他看到傅瑩擱置的琵琶,有些稀罕,於是問道:“你彈琵琶?”

傅瑩有些尷尬地回道:“一時想起而已。”

弘曆低頭看了看她的右手,見她手上沒有帶著義甲,忍不住拿起她的右手看,見她右手的指甲因為撥弄琴弦而被磨得有些發白。忍不住問道:“你為何不帶義甲,這樣多損指甲呢。”

傅瑩剛剛隻顧彈,看到指甲成了這樣,也有些心疼,但還是說道:“不妨事的,想我原先留那麼長的指甲,最後都因為生病折損了,索性就都剪了去,倒還方便些,也能彈琵琶了。長指甲損了我都不心疼,更何況這不過是磨了些。”

弘曆放下傅瑩的手,笑道:“指甲折了也好,琵琶也就能用輪指了。大約因為要留指甲,你很少彈琵琶。”

這確實是傅瑩少彈琵琶的緣由,她笑了笑道:“我許久未彈過,皇上若不嫌棄,那我就給皇上彈一曲吧。”

弘曆坐在一邊道:“那你帶好義甲再彈吧。”

傅瑩聽罷,讓玉淨幫自己尋了義甲,戴上之後,彈撥起來。

玉淨聽著這曲子與傅瑩剛剛所彈之曲很是不同,沒有剛剛幽怨之音。她素來機靈,心裡自然明白其中緣由。

晚上,留宿在傅瑩這裡的弘曆卻有些失眠了。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其他嬪妃有了孩子之後,怎樣才能讓傅瑩心安。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傅瑩再生一個孩子,可他剛剛摸到傅瑩身上突兀的鎖骨,隻怕有孩子很難,就算僥幸懷上了,對傅瑩的身體也極為不利。

他想著當下最重要的事還是讓傅瑩養好身子,至於子嗣的問題,那等傅瑩完全康複好,再想也不遲。

想到這裡,他突然聽到身邊的妻子一陣輕微的咳嗽聲,他心裡為之一緊,又聽傅瑩不過咳了幾聲就停止了,他稍稍放下心來。

社稷重要,妻子也重要,倒底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他想了很久,發現這不可能兩全其美。

他畢竟還要為江山負責,出於孝道,也要聽從母親的話,看來隻能暫時委屈傅瑩了,等他們的嫡子出生,再密立為太子便是。他們還年輕,一定會再有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