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心裡有了決斷,焦躁的心情終於漸漸平複下來。之後的幾日她恢複了正常,一麵適應著在紅楓書院的讀書生活,一麵抽空將那十遍論語給抄完了。
隻是罰抄都抄完了,唐昭也沒想好要怎麼去見明達。
從前的宋庭是定國公世子,還在宮中禁軍裡領著差事,想要入宮去見小公主可謂輕而易舉。可如今不同了,她變成了唐昭,於明達而言隻是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個籍籍無名的陌生人。於是思來想去,除了等休沐日明達來接人,她壓根找不到其他機會見到對方!
唐昭有些懊惱,可她並不想當著宋臻的麵與明達搭訕,更彆說以她如今的身份並不一定能靠近那輛馬車……有生以來頭一次,唐昭感受到了身份地位的距離。
就這般,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在唐昭想到對策前,下一個休沐日便要到了。
與前次乾脆利落的放假不同,這一場休沐之前,書院裡卻是組織了一場考較。**當即如臨大敵,唐昭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定國公府是武勳出身,定國公本身更是掌著兵權,但這不代表唐昭就是個“武夫”。事實上她從小也是名師教導,還隨太子讀過幾年書,稱一句文武雙全並不為過。
當然,現在唐昭的武藝算是廢了,少女身嬌體弱並不比閨閣女子好上多少。饒是唐昭醒來後有意鍛煉,想要恢複從前的身手也幾乎是不可能,頂多隻是強身健體。
不過好在身體廢了,腦子並沒有,唐昭麵對書院夫子的考較半點不為難。她端坐案後,提筆揮毫,錦繡文章幾乎是一氣嗬成,整個甲班中是她頭一個擱了筆。
**聽見動靜,偷偷瞧過來兩眼,唐昭察覺後索性直接交卷。
書院的生活平淡卻充實,唐昭在這裡待了一旬,但這幾乎是她頭一次在授課時間踏出學舍。彼時各班都還在考試,四下裡安靜得隻剩一片蟬鳴,隻唐昭聽著不覺煩躁,反倒平和。
尋著綠蔭走了一陣,唐昭也沒想過立刻下山回家。她正想著一會兒要不要在山門外等等,看明達這回來不來接宋臻,繞過一叢花樹時卻見一個小小身影正抱膝躲
在花樹後。小孩兒埋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似乎也沒察覺到身邊有人到來。
這個穿作打扮,這個身量年齡,除了宋臻不做他想。
唐昭腳步頓了頓,一瞬間翻湧的複雜心緒被她按了回去,隻一停頓還是走了上去:“宋臻,你怎麼在這裡?”
小宋臻被她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看來時,眼眶似有些紅。
唐昭的腳步又頓住了,看向宋臻的目光也掩不住滿是複雜——宋臻和明達實在長得像,唐昭還記得當初先帝驟然駕崩,小公主哭得眼眶通紅的模樣。那時明達足足傷心了大半月,每次她去見她都能瞧見她眼眶通紅的模樣,當時心疼的感覺直到今日似乎也銘刻於心。
看著此時的宋臻,唐昭又是痛恨介懷,又不可避免的有些移情。於是她目光複雜的看了小孩兒好一會兒,這才走過去俯下|身,問道:“怎麼了,可是書院中有人欺負你了?”
她聲音下意識變得溫和安撫,便如當初哄小公主一般。
小宋臻瞧她一眼,認出了她是當初在飯堂裡與自己同桌的師兄。兩人雖不熟識,對方更是古古怪怪,可到底也算認識的人,小孩兒便不自覺放下了幾分戒備。他又將下巴擱回了曲起的膝蓋上,整個人悶悶不樂的:“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唐昭一看就知有事,索性盤腿坐在了他身旁,又問:“那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兒哭?”
小宋臻聞言立刻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的反駁道:“我才沒有哭!”
唐昭看了看他通紅的眼眶,不置可否,敷衍道:“好好好,你沒哭,沒哭。”
小宋臻年紀不大,但卻不是看不懂人臉色的,當即氣得臉頰都鼓起來了。他氣呼呼又強調了兩遍自己沒哭:“我才不會哭。父親不在,我將來是要扛起整個國公府的,我不能哭。”
唐昭本來隻是哄小孩兒的,可聽到這番話後,神情也有一瞬間古怪——於皇家而言,國公的爵位並不算什麼,明達又是嫡出的公主,她的兒子總少不得一個封爵。可定國公是宋家先輩掙下的爵位,國公府裡除了宋庭也不是沒有庶子,憑什麼又要交到這麼個來曆不明的孩子手中呢?!
饒是唐昭這些天想開了許多,這
時候也覺得心裡有些犯堵。隻是麵對個孩子,她也不好發泄什麼,便隻蹙了蹙眉說道:“那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