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有餘悸(2 / 2)

在唐昭看來,女扮男裝沒什麼不好。她過了十八年這樣的日子,早習慣了以男兒的身份行走於世,若是此刻讓她恢複女兒身份,就此躲在閨閣裡拈針繡花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隻是男兒身份雖好,可與朝堂扯上關係,那就大可不必了。

原本送走明達還有的些許旖旎心思,在被唐明東提醒一句之後,就全然消散無蹤了。唐昭辭彆了唐明東之後,轉身就匆匆回去了二房的院子。

彼時薛氏正在屋裡做衣裳,做的是裡衣,特意給唐昭做的。

一見唐昭回來,薛氏便舉起手中的衣裳笑道:“阿昭回來了,正好與你做了幾件裡衣,你快去試試可還合身?”

裡衣不同外裳,貼身的衣裳太過私密,總不好假於人手。更何況唐昭的身份還有秘密,小時候也就罷了,如今卻是輕易不敢讓人近身的。甚至這幾年量體裁衣,都是薛氏親自去量的尺寸,然後報出去給針線娘子時,還要斟酌著略改些尺寸。

如此一來外衣略不合身便罷了,裡衣總還是要自己穿著舒服的。再加上十幾歲的年齡還在長個,薛氏索性便自己動手,接手了唐昭貼身的一切衣物。

唐昭看著薛氏手中的衣裳,心裡也不由得一暖,上前接過了做好的裡衣:“好,我一會兒便去試。”說完頓了頓,才又道:“阿娘,我有件事想與你

說。”

薛氏聞言將針線放到一旁,不怎麼在意的問道:“有什麼事,你說吧。”

唐昭捏著裡衣想了想,索性直言了:“阿娘,還有兩月便是秋闈,我不準備參加了。”

薛氏原本的漫不經心在聽到這話時頓時一斂,慈和的麵容也在一瞬間變得嚴肅:“為什麼不參加?你讀書這麼久,你答應阿娘要考狀元的,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唐昭覺得薛氏的態度有些奇怪,可回憶了一下從前,好像原主從前還真答應過薛氏要考狀元。這讓她有些心塞,還有些莫名的怪異,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可是阿娘,你知道我的身份,怎麼可以參加科考入朝為官?若來日身份暴露……不,或許我連考場都進不去。”

前世宋庭出身尊貴,又做了太子伴讀,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去走科舉之路。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科舉一事上為防作弊,入貢院前搜查有多嚴格,怎麼可能任由女子混進去?

然而薛氏聽了卻不以為意:“怎麼進不去?你不是已經考過三場了嗎?”

唐昭怔了怔,這才想起要參加秋闈也是要有功名在身的。之前縣試府試院試,她確實已經考過三場了。再仔細回憶一番,似乎記憶全都留給了考試,至於在進場時的搜身什麼的,敷衍得好像壓根不存在……哪怕唐昭沒親身經曆過,也明白這簡直不合常理。

懷疑了一會兒人生,唐昭暫時顧不得其中蹊蹺,仍是勸薛氏道:“這不一樣,秋闈和春闈已是在為朝廷選官了,搜查肯定更嚴格,我不想冒險。”

薛氏聞言還想說什麼,隻沒等她開口,唐昭便又道:“更何況我的身份入了朝,便是欺君之罪。沒被發現自然無礙,可若是暴露了,便會連累整個唐家。”她鄭重的說完,有語重心長道:“阿娘,便是不做官,我也可以做其他的,何必如此冒險呢?!”

這回薛氏沒急著說話了,反而盯著唐昭久久不語——她不是被勸動了,那沉默盯人的目光黑沉沉的,仿佛帶著審視,莫名給人壓力。

唐昭也有一瞬間心悸,仿佛自己的內在要被對方看穿一般。

過去許久,薛氏才收回目光,隻再不見了往日慈和:“誰與你說這些的?”

唐昭聞言眸光閃了閃,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操之過急了。畢竟就記憶中而言,原本的唐昭似乎被教養得格外“單純”,往往是薛氏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從來不會問原因,也從來不會思考反駁。而她卻被薛氏慈和的外表蒙蔽,輕而易舉表露了自己的不同。

本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好事,唐昭垂下眸遲疑道:“沒有誰與我說這些,隻是秋闈臨近,夫子和同窗總要說些科舉時的事。他們說朝廷看重科舉,舞弊是重罪,入貢院前都會嚴格搜查。我想搜身的話,我這樣……”她說著低頭看了眼平坦的胸前:“恐怕進不去。”

薛氏似乎被說服了,原本嚴肅到令人畏懼的神情也漸漸緩和下來,她走到唐昭麵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阿昭彆擔心,沒事的,阿娘怎麼會讓你冒險呢?”

她語氣平和又溫柔,可唐昭卻莫名感覺一股涼意竄上脊背,強忍著才沒有躲避後退。

薛氏見她乖巧的不再說什麼,於是又溫柔的推了推她:“好了,不說這些了,快去試試裡衣合不合身。上次給你量尺寸都是兩月前了,這兩月你又長高了些,也不知大小合不合適。”

唐昭手裡還握著之前的裡衣,可這會兒心中卻再沒有之前的暖意,她捏著裡衣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僵,麵上倒還裝出歡喜的模樣:“阿娘做的衣裳,自然是合身的。”

薛氏便又笑:“就你會哄阿娘開心。”

唐昭緊繃的心弦又緩緩鬆懈下來。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麵對變臉的薛氏時如此緊張,但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卻在提醒她危險。唐昭相信了自己的直覺,小心應對不敢放鬆分毫,直到薛氏恢複了往日的和善,她心底那股警惕似乎才漸漸消退下來。

暫時不敢思慮太多,唐昭識趣的揭過了之前有關秋闈的話題,又與薛氏說了會兒話後,這才抱著薛氏給做的裡衣離開了。

走出屋門,唐昭偷偷鬆了口氣,念及之前被薛氏的氣勢所懾,一時間心情複雜極了——她自認見多識廣,前世做了太子伴讀,與天家父子接觸的機會都不少。可曾經的她不曾為皇帝威嚴震懾,如今卻被個內宅婦人嚇得不輕,是越活越回去了嗎?

邁步離開時,唐昭又按了按心口,心裡忖度著幾分是她自己緊張,幾分是原主殘留的畏懼?不過無論如何,能唬住她的薛氏也絕不該是個普通婦孺。

所以說,是她低估了薛氏,還是低估了唐家的水深?

這邊唐昭剛生出疑慮,那邊薛氏在她離開後卻是再次沉了臉,轉身喚了人來便吩咐道:“去查查,最近郎君身邊都接觸什麼人,又是誰在她耳邊亂說話了。”

那人領命,答應一聲後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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