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公主殿下高高興興的拿著出差旨意回到公主府時,唐昭還沒有回來。
唐昭離開公主府時沒有乘車,但紅楓書院卻是在城郊,因此她出府後轉道先去車馬行租了輛馬車,然後又在路上買了些禮物,這才乘車去了城外的書院。
書院裡一如從前,書聲琅琅,平靜和煦,讓人不禁生出幾分追憶與向往來。
唐昭站在書院裡,恍惚間有種仿若隔世之感,不過隻是一瞬便收斂了心情。她提著禮物先去見了山長,又與山長陳訴了目前處境:“學生僥幸去了公主府供職,雖是公主府屬官也是出仕了,明年的春闈學生不會再參加,今後恐怕也不會再來書院讀書了。”
山長聽罷有些惋惜。他也是知道唐昭的,今次秋闈雖然因為意外隻得了個孫山,可出了意外還能中舉的人,又怎麼能沒點真本事呢?明年的春闈雖急,可若是練練手等下一科,唐昭也必是榜上有名的,現在就止了科舉路多少有些可惜。
不過山長也是明白人,現在學生們讀書多是為了做官,而唐昭已然走在前麵了,因此他還是由衷恭喜道:“無妨,你能入了長公主的眼,也是一番造化。”
兩人寒暄幾句,又見過了幾個教過唐昭的夫子,前後在書院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唐昭就離開了。她離開時,天邊秋陽斜照,身後書聲琅琅,憋悶了多日的心懷忽的便舒展開了。
雇來的馬車還等在山門外,車夫正閒適的靠在馬車上曬太陽,見了唐昭回來忙坐起身。迎了唐昭上車,又問道:“郎君現在要去哪裡?”
唐昭坐在馬車中沉默了一瞬,這才道:“回城,去楊柳街。”
唐府就在楊柳街,唐昭原本是不想回去的,或者說她這一趟出來就沒想再回哪裡去。公主府的事到底讓她耿耿於懷,她在海棠苑裡想了許多天,終究覺得自己與明達已是漸行漸遠了——她不再是自己記憶中的小公主,自己也不再是對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說來有些矯情,可唐昭似乎忍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漸漸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留下了。現在的明達自己也能過得很好,哪怕忙些累些,可沒她的十年都過來,便也稱不上不可
或缺。
越想越是如此,唐昭終於決定了離開。至於明達不許她離府的禁令,唐昭其實從來沒放在心上過,明達隻會攔她一時,並不會真的囚禁於她。於是她今日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明達雖然不太情願的樣子,但果然還是放了她走,甚至沒派人跟著她。
派人跟著她的另有其人,唐昭也是雇馬車時才察覺到的,不同於暗衛的手段讓她很快排除了明達,有所猜測——應該是唐家派來的人。
從前唐昭在書院讀書,等到休沐就回唐府,生活簡單到兩點一線,唐家對她的監視控製自然就寬鬆。可現在不同了,她搬進了公主府,那是唐家暫時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們不知道唐昭在公主府會有怎樣的改變,也不知道唐昭會經曆什麼,甚至無法確定她的行蹤!
對於唐家來說,這自然是不行的,尤其薛氏更不會放任唐昭脫離掌控。因此派人守在公主府外,見唐昭出門就跟著,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唐昭猜到這些後便明白,她其實已經錯過了逃離的最佳時機,也不可能離開書院直接遠走了。不過影響也不大,既然是唐家的人,那她回了唐家自然不會再跟著。
她隻需多走一趟,到時候再設法從唐家脫身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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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達在府中等了整日,直到傍晚也沒等到唐昭回來,越等便越有些心慌。
眼見著天色將晚,明達終於忍不住吩咐人去尋唐昭,她自己則是去了海棠苑等人。海棠苑裡倒是一切如故,唐昭在這裡住了許多天,也不見添置些什麼。
明達在庭院中踱了會兒步,目光時不時投向主人離去後緊閉的房門,腦子裡卻總忍不住想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過去多久,天色都暗沉下來,明達也從站著等變成了坐在廊下等,之前派出去尋唐昭的人才終於回來,可惜帶回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什麼叫人不見了?!”明達倏地起身,起得太急眼前都有些發黑。
稟事的人見狀下意識伸了伸手,又不敢去扶,隻好繼續回應道:“屬下等人得了殿下吩咐,便先去了紅楓書院尋人,山長說長史大人晌午便離開了。後來屬下又查到長史大人離開書院後,便回去了唐家,可等屬下們去唐家請
人時,唐家人卻說長史大人不在……”
明達從來沒將唐家放在心上過,雖然她知道唐昭如今的身份就是唐家子,但與她而言唐昭真正的身份是宋庭,她看重的也隻是宋庭,與唐家無關。
聽了屬下稟報,明達下意識皺了皺眉,問道:“你們可有進去找過?”
下屬聽了略為難:“這……”不太合適吧?
明達知道他想說什麼,公主府在外名聲其實不錯,除了她插手朝政讓人詬病之外,也從未出現過以勢壓人之類的事情。可明達又不在乎這個,當下便命令道:“帶人去搜。”
下屬領命,剛要轉身走人,又聽公主吩咐道:“客氣些,那是我的長史。”
“是。”下屬又應了一聲,轉身離去時總覺得殿下那句“我的長史”有些意味深長。
明達等人走了便又坐回了廊下,回憶起晨間兩人分彆時的場景,總感覺莫名不安。她沉下眉眼想了許久,隻覺從前再熟悉不過的人,今日倒有些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