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1 / 2)

送回京城的捷報隻是輕飄飄的一張紙,但身在北地直麵戰場的人才知道,想要取得這場勝利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數月的籌謀,將士的奮勇,甚至還要加上一點點的運氣,才換來捷報上的成功。

捷報是顯國公親自寫的,單獨為唐昭請功也並非他私心,而是這場大捷確實是她的功勞——數月前他們剛至北軍,唐昭就收到了暗信,虛與委蛇數月,兩月前終於有了進展前往樟城。可惜延平帝狡猾,並沒有親自露麵,唐昭識破後隻好假做投誠,直至最後引君入甕。

唐昭為了這一場勝利,足足與敵人周旋了近半年。期間多次向對方透露軍情,甚至主動割舍了兩城,才終於換得對方信任,最後騙得對方踏入陷阱幾乎全軍覆沒。

可這場大捷於唐昭而言並不完滿,這幾日她甚至常常愁眉不展。

顯國公比她想得開,慶功宴時他留下了一壺酒,如今得空就偷偷喝上兩杯解饞,也不多飲:“小唐啊,如今剛剛大捷,你這愁眉苦臉的模樣看著可真礙眼。”

唐昭推拒了顯國公的酒水,聞言無奈苦笑:“勝是勝了,可延平帝沒抓到,後患無窮,我又如何能開心得起來呢?”她說著揉了揉額頭,一副頭疼模樣:“這人可最是能跑會藏,如果這次不將他抓出來,天知道他下次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來。”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十二年前宮中的叛亂,今日北地的亂局,幕後操縱這一切的都是延平帝。他就像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伸出頭來咬上一口,誰也來不及防備。

顯國公聞言沉默一瞬,擺擺手道:“你不是派人去追了嗎?儘力而為便是。”

兩人這一場談話還沒結束,唐昭派去追蹤延平帝的人便傳回了書信。唐昭一看也不耽擱,與顯國公告辭之後,便親自帶了三千兵馬去追。

要說追蹤到延平帝蹤跡,還是要從樟城那一回約見說起。雖然當時延平帝並沒有親自露麵,可唐昭卻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他當時就在城中。隻是那時的樟城陷落敵手,是延平帝的地盤,她自然什麼也做不了。隻得在回來後,使人去直接盯住了樟城。

萬幸如今正值戰時,樟城的百姓也並不會出城走動,守株待兔之下,竟真讓唐昭派去的探子尋到了蛛絲馬跡。而如今正是這些蛛絲馬跡,徹底暴露了延平帝的行蹤……

一場大敗,南下的胡人折損了十之七八,勃勃野心終於被現實打擊得灰頭土臉。餘下的殘兵再顧不得什麼南下,轉身北上就逃回了草原。至於延平帝這個盟友,如今沒有半分用處,自然就被他們棄如敝履。如今還留在延平帝身邊的,也隻有投誠他的叛軍了。

北邊的胡人被坑了個慘,延平帝自然不會再回去,於是帶著殘兵一路向東逃去。

東邊有海,也有延平帝給自己留下的後路。一旦他趕到港口乘船入海,那麼無論追兵有多少,斥候探子又有多少,都再也追不到他。

留得青山的道理,這世上大概沒有誰比延平帝更明白。

唐昭自然看出了他的目的,更不能讓他如願,再為將來埋下禍患。於是率領追兵緊趕慢趕,終於在抵達港口前將人截住了。

雙方遭遇,分外眼紅,二話不說就是一場廝殺。

這整場戰事唐昭幾乎都待在中軍或者後軍,明達擔心的戰場殺敵她一次也沒經曆,直到今日她的長劍也終於出鞘飲血。而後隨著敵方的殘兵一個個倒下,血染大地的同時,勝利的天平也再一次向著唐昭這一方傾斜。

終於,擋在麵前的最後一個敵軍也被砍倒,唐昭提著的長劍鮮血滴落。

沒了眾多軍士遮擋,隻隔著延平帝身前的寥寥護衛,唐昭終於看清了對方的真容——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或者也該說是老人了,須發都夾雜著零星的白。他原本生得俊朗,眉眼間與明達兄妹有三分相似,可皺紋密布在額頭眼角,看上去竟比同齡人更顯老邁。

延平帝這副蒼老的模樣讓唐昭有些意外,但細想之後似乎又該是理所當然的。

他是帝王,卻早早被人拉下了皇位,顛沛流離半生,大抵沒有一刻不在為了複仇與奪回皇位籌謀。吃了足夠的苦,也耗費了太多的心神,如此又怎能與養尊處優相比?

雙方靜靜的對峙片刻,延平帝沒說話,唐昭也沒說話。倒是延平帝身旁的護衛,看著唐昭的目光幾乎冒火,也主動開口質問道:“唐昭,你緣何背叛主上?!”

唐昭的目光這才移向那護衛,熟悉的麵容,正是當初在樟城冒充延平帝來見她的那人。隻是與當初的熱情不同,如今對方看她的目光中儘是憤恨,唐昭卻在這憤恨的目光中一臉坦然:“從來沒有效忠,又哪來的背叛,不過是一場逢場作戲罷了。”

護衛聽到這話一怔,緊接著更加憤怒了:“旁人背叛主上也就罷了,可是身為主上親子,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昭身上,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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