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明達和唐昭再次出城後就沒再回京,在城外彆院從初春一直住到了初夏。

初時朝中總有人往彆院跑,都是請明達回朝的,明達接見過幾人後便直接閉門謝客。至於手下那群人怎麼想,是退避,是還政,還是養胎,都隨他們去了。

又過些時日,跑來彆院的人變作了少帝,姑侄倆關在屋子裡又說了一回話,最後少帝也隻怏怏的回京去了。偶爾宮中會快馬加鞭送些公文過來,明達和唐昭看過之後擬個條陳,再給少帝送回去。之後采不采納,如何處置,也都隨他去了。

幾個月下來,不知是看出明達心意,還是少帝成長得足夠快,朝中竟也相安無事。於是“冷眼旁觀”的明達和唐昭也放了心,真正覺得是時候退出了。

春夏時總是多雨,淅淅瀝瀝能下一整日。

這時節出門不太合適,少了許多外出遊玩的機會,但倚窗聽雨也是一種趣味。明達和唐昭便在窗前擺了個棋盤,一邊下棋,一邊賞雨,敞開的窗戶裡偶爾有雨絲被風吹得斜飛入內,落在執棋人手上,清清涼涼也不惱人。

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黑白子落了大半,可見廝殺已久。

“啪嗒”一聲,又一顆白子落定,唐昭收回手時神色淡淡,顯然遊刃有餘。倒是對麵的明達,眉頭微微皺著,指尖撚著枚黑子舉棋不定。

下棋本就是個耗費心力和時間的遊戲,唐昭倒也不急,看明達一時半會兒不能落子,轉手便在棋盤邊的果盤裡撚了顆紫葡萄,然後慢條斯理的剝了起來。不一會兒剝好了,她自己也不吃,而是抬手就喂給了對麵還撚著棋子冥思苦想的明達。

明達眼也沒抬就將葡萄吃了,剛入夏的葡萄還不是特彆甜,但汁水卻很豐沛,濃鬱的葡萄香也十分可口。吃完之後明達終於抬眸看了眼對麵的人,眨眨眼:“還要。”

唐昭應了一聲好,然後繼續給明達剝葡萄,興致勃勃的繼續投喂。

三五顆葡萄吃下去,明達還是沒想好下一步落子在哪裡,再抬眸時目光幽幽看著唐昭,幾分哀怨的模樣,似在怪她不曾手下留情。

唐昭抿著唇角揚起的笑意,又往明達口中投喂了一顆剝好的葡萄,這才笑道:“許多年不曾與殿下手談了,不想殿下棋力依舊啊……”

這許多年是真的許多年,前次兩人正經坐在棋盤前較量,還是少時宋庭親手教明達下棋。之後的這些年兩人都經曆了太多,即便重逢,也總被各種事務纏身,總沒個清閒時候。難得有空兩人待在一起黏糊還不夠,哪有時間來下棋消磨時間?

正因如此,許多年過去,饒是明達心智成長了不止一心半點兒,可棋藝卻還如少時一般尋常。今日難得有空擺出棋盤,自然是要被唐昭這個師父虐的。

明達聞言頓時不滿,“哼哼”一聲,也懶得再看棋局,索性隨手將棋子往旁邊的棋簍裡一扔,一副“不下了”的樣子,唐昭也莫可奈何。

下棋本就是玩樂,唐昭也不是棋癡,對於這下了半局的棋自然也不在意。

明達揮揮手,便有侍立在旁的侍女上前,抬開棋盤去一旁將棋局封存了。隻等兩人哪日再來了興致,繼續將這未完的棋局下完。

等侍女離開,明達瞥了眼外間細細密密的雨絲,有些無趣:“這幾日日日下雨,可真無趣。”

唐昭聞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隻見天空陰沉沉一片,細密的雨絲飄飄灑灑,落在簷上,落在花間。花草嬌嫩,被細雨打得微微顫抖,雨水落下後卻被清洗得愈發光彩亮麗。落在簷上的雨絲彙聚成線,一串串滴落簷下,淅淅瀝瀝連綿不絕。

說實話,這樣的雨天並不惹人惱,尤其兩人身居高位並不必為生活奔波。

唐昭收回目光時,眉眼間不見煩躁,問道:“殿下這是在屋中待膩了?”

明達身子前傾,趴在窗口上,迎麵有細細的雨絲被風吹得撲麵:“我不是在屋中待膩了,是在這彆院裡待膩了。”

從初春住到初夏,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總待在一處確是讓人膩煩的。倒不是說兩人這幾月沒出過門,可初時京中總有人來求見,明達未免麻煩索性閉門謝客。等後來明達與少帝商談過後,宮中又總有少帝拿不定主意的公務送來彆院,讓兩人幫忙參詳。

兩人這段時間忙倒是不忙,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清閒,但確實總被那時不時送來的公務牽掛著,讓她們想要離開遊玩也不能放心,活動範圍也隻好局限在了彆院附近。

此刻唐昭一聽明達抱怨,頓時明了了她的心思。想了想抬手揮退了房中侍立的侍女,唐昭這才開口問道:“殿下是想出去走走了?”

這個走走,自然就是離開京城走走。

說起正事,明達又坐直了身子:“阿昭不覺得京中送來的公文雖越來越少,但總也不停嗎?”

唐昭自然發現了。兩人離京快有三月了,宮中送來請明達參詳定奪的公文,從一開始每日都有,到後來隔日,再到後來三不五時,至今大約七八日能有一回。從這頻率就能看出,少帝的成長是何等的迅速,完全沒有辜負兩人這幾年的教導。

可即便如此,明達也還是不滿了,因為少帝的成長雖快,但卻總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般。明達也不知道,最近送來彆院這些公務,是少帝真的不能決斷,還是單純為了留下她們。

明達本性其實不是個耐心的人,有了這般懷疑之後,便更不耐了。

唐昭自然知道公主殿下的小脾氣,一聽就明白明達的意思,想了想也點頭道:“那殿下想去何處,我都陪你。”

明達聽到這樣的答複並不意外,托著腮笑彎了眉眼:“就四處走走,可好?”

唐昭便又明白了,公主殿下這是既不滿少帝的小心思,又不放心真將他一人拋下。於是離開還是要離開的,離開了正好逼迫少帝徹底成長,可走遠也是不能走遠的,萬一真跑遠了就沒辦法在有問題的時候及時出現,替少帝收拾爛攤子了。

這份心思,可真是當娘的才能有的了。

唐昭還能如何?哪怕明白之後心裡略微泛酸,也隻能笑著點頭:“好,都聽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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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昭和明達本是決定了要走,但以明達對少帝的不放心,兩人倒還真不敢直接一走了之。因此從這場雨停開始,兩人便先在附近遊玩起來,偶爾走得遠些,一兩日都不曾回到彆院。宮中送來的公文有的能等,有的卻是等不得,等不得的自然是怎麼送來又怎麼帶回去。

這般試探了幾回,朝中也未曾出什麼差錯,明達也就徹底放心下來了。

這日兩人外出遊玩歸來,明達便對唐昭道:“阿臻明明可以自己處理政務了,卻還是想將我留下,我是不想再和他拖延下去了,咱們過兩日收拾收拾行裝,便走遠些吧。”

唐昭自然沒什麼意見,事實上放開避無可避的政務之後,她對明達的獨占欲也並不小。雖說明白少帝之於明達隻是晚輩,可每每看見明達為他操心,心裡總還是要偷偷酸一酸的。現在明達終於決定放手,她自然樂得同意。

壓下心底的那一點點竊喜,唐昭問明達道:“那殿下可想好去哪兒了?”

明達便想了想,說道:“聽聞京城往南百裡,有一處山穀名曰華清穀,穀中四季長春,有百花爭妍,咱們或許可以去看看?”

百裡的距離,實在不算遠,趕路遊玩三兩日也就到了。不過唐昭也沒覺得意外,點點頭同意了,正想著華清穀方向還有哪裡好玩的,結果前行的馬車忽然一把勒停。馬車裡的兩人毫無準備,唐昭一個不穩直接撲到了明達身上,將人撞得不輕。

顧不上軟玉溫香,唐昭連忙起身,緊張的扶起明達問道:“殿下可有受傷?”

明達被撞得胸口疼,又不好意思去揉,深吸口氣答道:“無礙。”說完又提聲去問外間趕車的車夫,帶著點惱怒:“何事突然停車?!”

車夫趕忙請罪,又解釋道:“殿下,是有野貓突然躥出來。”

公主殿下的車駕雖不是橫衝直撞,可也沒有因為野貓這種東西被阻過,因此明達本能的皺著眉,有些不悅。唐昭見明達似乎無礙,倒是好奇的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結果剛掀開車簾就聽見外間有小獸受傷發出哀嚎,奶聲奶氣又哀哀的叫喚,聽得人直覺心軟。

明達也聽到了,臉上的惱怒淡了些,遲疑道:“這是,撞上了?”

女子大抵都比較容易心軟,尤其是對於幼崽,因此車上兩人聽到像是小獸哀嚎,便都有些遲疑。最後唐昭還是決定下車去看看,明達趁她沒注意,偷偷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隨後也跟著走了下去。

唐昭先一步跳下馬車,聽見動靜又轉身扶著明達下了車,隨後兩人才走去車前查看。

拉扯的高大駿馬揚了揚蹄子,踩在地上“踏踏”作響,而就在馬兒跟前不遠,確實正倒臥著一隻橘色皮毛的小獸。兩人先入為主便以為那是一隻橘貓,隻不過看那體型,怎麼樣也不像是一隻幼崽了,近兩尺長的體型怎麼說都該是一隻成年大貓了。

橘貓大多比較胖,兩人因此也沒覺得這小獸長得壯,更何況小獸皮毛上殷紅的血色更是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兩人剛上前幾步,就聽先一步前來查看的侍衛急急說道:“殿下請留步!”

明達皺著眉,又問:“怎麼了?”

這回沒等侍衛回答,一直盯著小獸瞧的唐昭已經先一步說道:“這好像不是野貓。”

不是野貓是什麼?

明達剛想問,就聽唐昭又道:“貓耳朵是尖的,這小獸的耳朵是圓的。”多餘的就不用說了,長得這麼像貓,又是圓耳朵,再看這一身虎斑似得皮毛,小獸的真實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是一隻虎崽!

明達不是懼怕野獸的人,可乍然見到一隻虎崽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倒不去看前麵受傷的虎崽,而是四下張望起來。

唐昭和侍衛的反應也差不多,都警惕的四處張望——這麼小的虎崽,顯然還沒能離開母親,那既然有虎崽在這裡,想必母老虎離得也不遠。他們已經來不及去想怎麼會有虎崽貿貿然跑到大路上來,隻擔心下一刻便有猛獸撲出,為受傷的幼崽複仇。

等了幾息,除了虎崽受傷還在哀嚎之外,倒是沒有旁的動靜。唐昭便護著明達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殿下還是先上馬車去,咱們儘快離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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