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寧琛結束繁忙的工作,將車子開回寧家。
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你上次托我調查的事情,有一些進展了,你想聽聽嗎?”
寧琛熄了火,仍握著方向盤:“說。”
“涉及到季家的事情,實在太難調查,結束後你可要請我吃飯。”
對麵道:“你弟弟買畫的那五千萬,花的還真不是季家的錢,據我調查得知,你弟弟進門之後和那位季家老爺子總共沒見過兩次麵,是直到上次出國回來以後,他名下才有了季氏給他開的賬戶。”
寧琛眼底劃過一縷愕然:“那他哪兒來的錢?還是說他隻是幫誰買?”
寧綏缺錢,去外麵打打工,作為買手去逛一些畫展,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他是替彆人買的話,美術館簽署的名字應該會是真正的買家吧。可從我調查的結果來看,買家全都是你弟弟。”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我從江城的幾家美術館上著手,發現除了上次花那五千萬買畫之外,你弟弟前兩年也買過幾次,加起來快一個億……所以如果你去查看的話,會發現你弟弟是那幾家美術館的頭等VIP,有了新作品問世直接走後門通道提前鑒賞的那種。”
寧琛陡然愣住,震驚地張了張嘴。
“一個億?”
他苦心經營的公司一整年的流水都才這麼多!
“誰給他的錢?”
對麵:“這就查不到了。”
寧琛:“再幫我繼續查查他那些畫送到了哪裡去,那麼名貴的畫,應該能追溯到。”
“這查起來有點難度,不過我會試試。”
掛掉電話,寧琛滿腹疑惑。
將寧綏帶回寧家以後,寧家每個月也會給他一筆零花錢,可前段時間寧琛才發現,那張卡裡的錢三年來居然一分都沒動過!
他本以為是寧綏在外麵打工,用不上那些錢。
沒想到寧綏根本就是看不上那點。
寧綏一出手就是闊綽的五千萬,哪裡用得著這些?
可問題在於,如果寧綏花的不是季家的錢,那他的錢哪來的呢?
難道是認識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富豪朋友不成?
……但是,到底是發展成什麼關係的富豪朋友,才會這樣為他一擲千金?
寧綏該不會認為季鬱呈是個植物人,管不到他在外麵胡作非為,便腦子不清醒,傍上了其他人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惹怒了季家,他們整個寧家都要陪葬!
不過這事兒還沒調查出結果,不能妄下斷論……暫時不能讓彆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讓季家發現,不然就完了。
寧琛擰眉下車,摔上車門,隻覺得自己這兩個弟弟全都不省心極了!
……
寧遠溟正站在蓮蓬頭下,陰鬱地衝刷頭頂的奶茶。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季鬱呈不會醒來,醒來了也不會喜歡寧綏。
寧綏沒了季家,什麼也不是!
花了好久才把身體清洗乾淨,寧遠溟在床邊坐下來,近日以來壓抑的心情使他非常想找到一個人傾訴。
翻了一圈好友列表,他發現他找不到任何人。
關於自己其實隻是個冒牌貨這件事,他一直都是瞞著徐天星他們的。
他不僅不敢把真相說出口,還虛榮心作祟,告訴朋友們寧綏隻是寧家的親戚。
三年來,他一直遮遮掩掩得很辛苦。
現在他和徐天星鬨僵,更沒可能找徐天星吐苦水。
寧遠溟下滑翻到和季之霖的對話框,還停留在一周以前。
他發過去一句:“有空出去喝一杯嗎?”
然後就一直等著。
然而隔了好半天,季之霖才回過來一句:“太晚了。”
“……”
寧遠溟握著手機,隻覺得自己快要發瘋。
在季之霖眼裡,他被寧母寵愛、被寧琛偏袒,但隻有他自己能感覺到寧家人對他感情微妙的變化。
原本擁有一百分的糖,被硬生生分出去,隻剩八十分,誰能受得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三年前突然闖進他的生活裡的寧綏!
無人可以訴說,寧遠溟心情壓抑,又繼續往下翻,忽然翻到了那個人。
這段時間他一直給對方分享一些好玩的事情,或者有趣的圖片,但對方始終沒有回複。
或許對方根本不會看微信消息。
寧遠溟抱著一種樹洞的心情,給對方發過去了一些話。
這邊,寧綏幫著管家把季鬱呈搬回床上,轉身進浴室洗澡。
他剛脫掉衣服,就聽到手機震動一下。
他打開一看,發現是寧遠溟發來的微信。
還挺長的一小作文。
——“實在沒人傾訴了,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您,我有一個對手現在處於上風,我很怕被他奪走一切……”
寧綏一愣,手機差點掉地上,寧遠溟給他發這些乾什麼?
發錯人了?
再一看,發現不是自己平時用的那隻手機,而是上次從林滿那邊拿過來的工作手機。
這手機他很久沒打開了,晚上充了會電才開機。
此時,寧綏點開寧遠溟後麵的99+,才發現前段時間寧遠溟一直單方麵鍥而不舍地給他發一些東西。
寧遠溟大概也實在沒人可訴說了,一連串發了一大堆。
“……就好比我朋友偷了他室友手機這件事情,如果媽媽知道其實和我有關,是我慫恿的,一定會把我趕出去的吧……但要是這件事情是他做的,媽會趕他出去嗎?肯定不會!就因為他是她親生兒子!”
“血緣關係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讓一個原本是陌生人一樣的家夥打破我所有的美滿……”
寧綏覺得自己再不打斷一下寧遠溟的樹洞,寧遠溟可能要把消息單方麵發成999+。
沒看出來,這小子平時裝淡漠,背後這麼話嘮。
他沉思了一下,回複:“內核不穩定才善妒,你太缺乏安全感了,實際上,他威脅到你生存了嗎?”
寧遠溟萬萬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回複自己,頓時一喜,連忙道:“威脅到了!本來母親和哥哥都是我一個人的,自從他來了以後……”
寧綏有那麼片刻的無言,他已經不想去和寧遠溟辯證,原本這一切,本該是他的東西。
反正他也並不稀罕。
寧綏:“但如果你不惹他的話,他也不會去主動挑釁你,不是嗎?”
這倒是的,寧遠溟垂眸,眼下一片陰影,寧綏被認回來後,雖然對寧母和寧琛很好,但是似乎並沒有主動要求住在家裡,或是搶自己的什麼東西。
甚至他大學三年一直都是住校的。
但寧遠溟不敢承認,他怕對方覺得自己像個無理取鬨的瘋子。
寧遠溟:“我隻是很怕……”
對方很快發來一段回複:“把注意力放在彆人身上,挖空心思拉彆人下馬,是不會幸福的,即便你想儘辦法壓榨他的生存空間,你又能得到什麼嗎?還不如專注於你自己。如果你想讓你母親對你更加寵愛一點,你就去主動對他們好,而不是針對另一個人,這樣隻會把你母親越推越遠。”
寧綏劈裡啪啦打著字,中心思想——去做你自己的事,彆總想著來給我挖坑!!!
爸爸賺錢很忙,沒時間應付你!!!
寧遠溟看著那段語氣有些置身事外、像是教訓般的話,第一反應是有點生氣。
為什麼對方也覺得他是錯的呢?為什麼沒人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呢?
可把那段話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幾遍以後,他拳頭卻又攥了攥,對方說的其實不無道理,而且,好像是真的在為他著想……
的確,近日以來,自己之所以在寧綏那裡屢屢敗退,都是因為自己拚命地想要從他那裡搶奪一些東西過來。
然而自己越是這樣,越是讓寧母和季之霖的心偏向寧綏那一邊。
對方讓他專注於他自己,是在關心他吧,不然以對方十幾億的身價,哪會抽出時間回他的微信?
從來沒人像良師益友一般對他說這些話……
而且,對方似乎也並沒表現出對於他是假少爺的厭惡,也沒像一些圈內人聽說這件事後那樣用“鳩占鵲巢”來形容他。
這讓寧遠溟握著手機,一時之間鼻腔竟然酸了酸。
“那我應該乾什麼呢?”寧遠溟不由自主地問,他感到非常迷茫。
三年來他全部的精力都花在打壓寧綏、和寧綏攀比上,倘若不去乾這件事,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乾什麼。
對方很快發來:“拿獎學金。”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寧遠溟的意料之外。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在泥坑裡努力往上爬,並試圖朝身邊的人丟泥巴,以使自己爬得更高一點的時候,有人告訴他腳下還有另一條路。
因為過於震驚,寧遠溟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片刻後,等他反應過來,趕緊發過去一句:“這學期已經沒有獎學金可拿了,那等我拿到下學期的獎學金,您能給我發一條語音嗎?”
寧綏已經洗完了澡,隨手看了眼,對寧遠溟的回複很滿意。
他在腦子裡對001道:“S大的獎學金可沒那麼好拿,他和徐天星那撥人成績也不好,如果想拿到下學期的獎學金,肯定得埋頭苦學,那至少一學期都沒時間給我挖坑了吧!”
001讚賞道:“阿綏,你真聰明!”
“嘿嘿。”寧綏喜滋滋地在腦內和001擊了個掌。
寧遠溟等了很久,對方一直沒再回複,不過寧遠溟也不在意,他知道他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
對於那種身價的人而言,回複自己幾句都是百忙之中,又怎麼會理睬自己這麼無理的請求呢。
不過,不得不佩服對方,真不愧是白手起家身價過億的人。
他因為不想醜化自己,把情況說得很含糊,但對方一眼就看出他的心境,指出他內核不穩定,簡直就像是認識了他好幾年、非常了解他一般。
而且,給他指明的方向也是他未曾想到的,讓他猶如被當頭打了一棒一般。
如果說先前寧遠溟對這個人隻是抱著攀附和結交的心理,那麼在這個無人可以傾訴的深夜,他心中當真對著那個背影的頭像泛起了一些仰望和傾慕的心情。
沒人知道對方到底長什麼樣子,這讓對方在他心目中變得更加神秘和具有魅力起來……
寧遠溟握著手機,嘗試想了一下對方的樣子,覺得對方應該是戴著金絲框眼鏡,英俊瀟灑,沉穩鎮定,從容有度的類型吧。
可能還有點爹係,總之很溫暖,不像季鬱呈那種人那麼傲慢冷漠和不近人情。
自己才給對方發了一個月微信,對方就肯理會自己了。
以前季鬱呈那人晲彆人像晲狗一樣,自己跟著季之霖去季家玩了不下十幾次,他還記不住自己的名字。
現在回想起來,寧遠溟覺得當時為了季鬱呈拒絕季之霖以至於走到如今局麵的自己,簡直瞎了眼!
……
這邊,寧綏和季鬱呈的靈魂同時打了個噴嚏。
小妻子不會感冒了吧。
床上的植物人擔憂地心想。
寧綏吹乾頭發,迫不及待地爬上植物人老公的床。
他把季鬱呈垂在額前的一縷黑發撥開,又把季鬱呈腦袋後的枕頭調整了下,給他墊得更舒服了點兒。
想了想,寧綏盤腿坐在床上,掏出手機,對著沉睡的植物人拍了幾張照片,然後設置成屏保和主頁麵的牆紙。
照片上的人雖然緊閉著眼,但俊美得一塌糊塗,白瓷一般的皮膚,漆黑的眼睫,旁邊再放一些玫瑰荊棘,就可以去冒充一邊放著的《睡美人》裡的主角。
作為一個顏控,寧綏覺得季鬱呈的照片可以用來淨化眼球。
雖然009沒有在他腦海裡投影,但季鬱呈也猜得到小妻子正在乾什麼。
植物人拚命回憶之前還醒著的時候,自己這張臉哪個角度更好看,等以後電量再多點兒了,能動的肢體範圍多了,可以偷偷調整一下,把更加帥氣的下頜線對著小妻子。
不過還沒有等季大少爺胡思亂想,寧綏就已經給他拍完了,收起了手機。